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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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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足先登”一词,犹如一道惊天大雷把李琢生生劈成两半。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应该摆出何种表情,只感受到嘴唇木木地动了动:“他……怎么敢的?霍辛扬!我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

李琢疯了一般仰天吼骂,一不小心身子一斜,右脚往旁边踉跄了几步,直接踩到碎瓷片上。

侍卫见到一小股的鲜血从他脚底蔓延而出,欲言又止:“殿下……你的脚……”

李琢似乎听不见看不见,红血丝爬满眼球,自顾自道:“对,我可以抢回来。”

须臾,他眼睛一亮:“快,快去叫裴大人宋大人赵大人过来!”

这几位,都是太子党,且在朝中的地位可算是数一数二。

侍卫硬着头皮道:“这些大人,一个身体抱恙,一个公务繁忙,一个离京探亲去了。”

“混账!我只是受了那么一点点小挫折,他们都唯恐避之不及?呵,都是一群没心肝的!待我谋反成功,一定通通杀了他们!”

须臾,他摁着发疼的额角,心不甘情不愿:“去叫陈三雀。”

她与霍辛扬是旧识,比其余人,她更容易制造接近他的机会,这个节骨眼上,李琢不能再节外生枝,最好软取,不能硬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晏河清一袭青衣,踏步而来,叉手弓身:“太子殿下,您找我?”

李琢快走上前,足后留下模糊一片的血迹,双手搭上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陈姑娘,太好了,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重要的事,可否?”

对方头发散乱,神态亦笑亦悲,吓得晏河清往后退一步,她佯装镇定,摇摇头:“太子殿下,这可不行。”

李琢倏然僵住:“你说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晏河清眉头一皱,肩膀快要被他捏碎了:“太子殿下你冷静,先听我把话说完。”

“哦,好,你说。”他友好地笑了笑,极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仿佛她一不遵从,他就会掐断她的脖子。

晏河清下意识往旁边走:“您不是不信任我吗?突然委以重任,我心里很不安的。”

“没有没有,我现在信你了,真的,现在回想起来,你对我很真诚,甚至连命都不要。这件事,你若帮忙办成了,待我日后君临天下,必定提拔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一副疯魔状?晏河清心有疑虑,问道:“不知所为何事?”

接着,李琢将来龙去脉述说了一遍,该略的略,该扩的扩。

晏河清选择性地摘取信息,内心思忖着霍辛扬的动机。

不管如何说,这是一个拉近她与李琢的好时机。

她忠心耿耿道:“能为太子殿下排忧解难,是我等修来的福分,定当在所不惜,义不容辞,我这就去办。”

“等等,唔……”李琢伸出手叫住她。

犹豫片刻,他叫来一个贴身侍卫:“让他陪你去,我怕霍辛扬对你出手,身边有个人可以保护你。”

“……多谢太子殿下。”

呵,重重疑心怎能说消就消?晏河清皮笑肉不笑。

渐入深秋,天气转凉不少,肉眼可见,路人的衣服显然厚了一个度。

一辆四驾马车堪堪停在霍家将军府朱门前。

纤白的手指从里掀起车帘,一青衣女子探出,歪髻素簪,身材窈窕紧致,走起路来,能给人感受到肌肉由内而发的力量感。

跟随她的黑衣侍卫扣了扣门,不一会儿,一个高马尾少年打开门,明明身高毫无优势,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

糟糕!是阿竞!

他认得她啊!

出门之前,晏河清只想着,她贸然上门,即便不说些什么,霍辛扬出于谨慎,定能留意她的暗示。

可她忘了,这府上还有个直言不讳的小娃子管家!

晏河清暗中朝他使眼色,阿竞反而臭脸道:“你眼睛有病啊?你不是走了吗?又来缠我的霍叔叔干嘛?我告诉你……唔唔唔……”

一紫衣男子从旁边冒出来,捂住这个小祖宗的炮嘴,陪笑道:“抱歉抱歉,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话说二位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

“唔唔!唔唔唔!唔!”阿竞一脸不爽,不停朝他翻白眼叫道。

晏河清礼貌道:“我叫陈三雀,求见霍将军,不知他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陈姑娘,这边请,我带你们先去大堂坐坐。”对方点头如捣蒜。

不知为何,晏河清觉得这个紫衣男人好似很期待她上门?

她微微作揖:“有劳公子了。”

“小事小事哈哈哈,”那人揪住阿竞耳朵,附身小声道:“快去叫你家霍叔叔,就说他的宝贝心肝来寻他了。”

阿竞重重“哦”了一声,走没几步,转头朝晏河清扒拉出一个巨丑鬼脸。

那紫衣男子卸掉腰间酒壶,仰头咕噜了一口,边走边道:“话说,陈姑娘确实好久没来府上玩了,你没见过我,可我见过你哈哈哈。”

“嗯。”晏河清微微一笑,往旁边瞥了一眼李琢的侍卫,不过多开口,此人应是霍辛扬的朋友之一,或许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他们刚转角走向大堂,霍辛扬便从走廊另一端匆匆过来。

二人乍然对视,不知为何,他们的目光清一色定格在彼此身上,廊檐头上有燕雀双飞,叽叽喳喳,宛若替他们诉尽绵绵话语。

“咳咳,”孙书恺一脸看戏,轻咳了两声,“不好意思,这里风太大了,有点冷,不如我们进去说?”

霍辛扬先比她去到大堂前,摇着折扇迎候,眉眼带笑,宛若春风拂过,身姿笔直,犹如岩石青松,但他的唇色,似乎变白了些。

今日分明天色阴沉,凉风习习,晏河清却觉得有个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热炽如汤,她鼓起腮帮子呼出两口气,试图降低脸颊的烫度,朝他福身道:“霍将军,久仰。”

霍辛扬稍稍颌首:“陈姑娘,久仰,里边请坐。”

晏河清先进,霍辛扬随后。

孙书恺眨了眨眼睛道:“我去沏茶,你们好好聊。”

霍辛扬拉住他:“茶水四分烫就好,她喝茶喜欢一口闷。”

孙书恺贼兮兮地笑了笑,老不正经吹了个口哨,当作回应。

他没走两步,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折返回来,指了指晏河清身边的跟屁虫:“欸,那位黑衣兄弟,人家故友相聚,你像根木头似的杵在这里,恐怕不太妥吧?”

那侍卫冷冷瞥了他一眼,并不言语,也无行动。

趁此间隙,晏河清向霍辛扬比了一个口形:“李琢。”

对方立马心领神会,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你且先去,我们只是叙叙旧罢了,并无别的,听听也无妨。”

孙书恺仍在局外,心道:“最好是。”

为了避免侍卫起疑,扮演好来要真账本的角色,晏河清当头直入问道:“听说,霍将军近来重归庙堂,还被皇上重用,那矿石失踪案可有眉目了?”

霍辛扬抿唇一笑,配合她演戏:“陈姑娘怎得突然问起这个了?嗯?”

“哦,好奇罢了。”

他恍然嘶了一声:“素闻陈姑娘乃铸剑行家,可否帮我算个账?”

她挑起眉尾:“霍将军客气了,你我之间,不必说‘帮’字。”

“好,陈姑娘果然爽快,请随我去书房。”

穿过长廊时,晏河清走慢了些,掩嘴对侍卫低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侍卫沉沉点点头。

“好,等一下快速配合我。”

“抱歉,还得请二位在此候着先。”话毕,霍辛扬推开书房之门,从密格里拿出一陈旧的本子,他迟疑片刻,又拿起了一本子,二者封面大相径庭。

未几,他打开门,请进了晏河清与侍卫,仪态翩翩。

他拿起本子道:“我这里有个账本,陈姑娘能否算上一算,所缺之矿石,总共可以铸造多少把剑?其他铸剑师可比不得你精算。”

一旁的侍卫,眼睛登时锃亮,五指隐隐握住腰间的剑柄。

“好,我看看。”

晏河清接过账本时,食指无意中擦过霍辛扬的中指,心中一紧,又一惊。

他的皮肤好热!

几乎与此同时,她抬起指腹点了他两下,霍辛扬的神色却没有警惕起来,而是笑吟吟看着她,似痴似傻。

他不会没领悟到我的意思吧?

然而另一边,侍卫看看她——告知她是时候该行动了!

还不是时候,她得确保霍辛扬提前做好防御。

“啊,好像有什么东西刺了我一下,抱歉。”晏河清假意没接住账本。

“没事,那账本太久了,长些毛刺也是正常的。”霍辛扬附身拾起,再次递过来,晏河清这次是用指甲轻轻挠了挠他掌心。

对方的眼尾直接扬了起来。

这次应该很明显了吧?!

她心不在焉翻看账本,佯装思索,有意无意往门口的方向退去,忽而扬声喊道:“就现在!”

话音未落,那侍卫拔剑如风,刺向霍辛扬,趁此时机,晏河清抱着账本,拔腿就跑,心中不停为霍辛扬祈祷。

途中,她遇见端着茶水而来的孙书恺:“陈姑娘,跑这么快作甚呀?茶都还没喝呢。”

“改日改日。”晏河清抽出空回他一句,化作一阵轻烟飘飘而去。

孙书恺没头没脑臆想了一出霍辛扬调戏美人的戏码,直直跺脚,恨铁不成钢道:“霍兄啊霍兄!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晏河清直奔大门,没有坐回马车,而是径自骑马策奔,一路无阻回到东宫。

她下了马后,并没有直接去找李琢,而是寻了个角落,掏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牙一咬,往手臂狠狠一划,大滴大滴的鲜血被泥土吞没。

血流了一阵子后,她才撕开衣布,胡乱包扎一番。

捂住伤口,踉踉跄跄往正殿方向去,脸色格外苍白。

她远远看见,李琢正在殿内惴惴不安地走来走去,忽而灵机一动,调转方向隐了身,从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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