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唐亭南后，我回到三天未见的顾诠住宅。刚轻手蹑脚地走进客厅，我就听见屋主人沉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昭珩，这几天去哪里了？”
回过头，我对着正站在一旁的顾诠礼貌笑笑，说道：“叔叔，我去朋友家住了几天……之前跟江管家说过了。”
一回生二回熟，痕迹清理得这么干净，他肯定看不出来吧。
“嗯。”
顾诠微微颔首，慢悠悠在我身上扫视了一圈的目光再度回到我的脸颊位置。
他接着问道，“最近缺钱花吗。”
“……呃，不缺。”
“那有缺什么别的吗。”
“没有。”
“嗯。缺的时候跟叔叔说。”
“好的，谢谢。”
这段短暂而虚假的问候结束，我正打算乘电梯上楼，却忽然听见顾诠再度开口：
“昭珩，你很怕我么。”
我：“？”
我：“呃，没有吧……怎么这么说？”
怎么忽然这么莫名其妙。
“没事，”顾诠漆黑黑的眸子直视着我，淡淡道，“不怕的话，那聊聊？”
…………
我就这样被顾诠带到了楼顶阳台上。冬日的太阳依旧刺眼，却不太热，连寒风的冷意都抵消不了，只像个无用又烦人的火球摆设。
我不可避免地对这种二人谈话感到烦闷，即使心底清楚顾诠并未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负面举动，但是我对于顾家人的厌恶已经刻入了dna般，一接触到就会自动响应。
好矛盾！所以能不能快点结束啊，烦死了。
我一边在心里暗暗腹诽着，一边面带微笑地看向落座在我对面的顾诠。
在我的目光中，顾诠淡定地开始提问：
“昭珩，你对于集团后续发展，有什么看法么。”
“我觉得吧，现阶段生物医药依旧是热门产业，所以我们只需要努力维持领域内优势地位，在此基础上发展一些额外的项目，比如化工类。紧接着，将资源投入于创新研发部门是——”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顾诠打断了我，直白道，“你作为继承人，未来该如何引领集团，有什么想法？”
“……”
我顿时哽住。
这玩意我怎么回啊！
你不应该拿着争夺继承人的剧本吗！！
再三斟酌后，我试探着开口：“呃，这个事情还八字没一撇呢，继承人也不一定是我——”
“我说你是，你就是。”
顾诠再度打断，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玻璃圆桌，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所以，你有什么计划么，想怎么对付董事会那帮人？”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只是磁场里多了几分沉稳，嗓音也格外笃定，让我一时半会有点举棋不定。
犹豫几瞬，我还是决定相信顾诠，鉴于此前他所有正常举动的铺垫：
“……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到这一步。”
真的，对于我这种混沌阴暗p来说，在家里跟顾之恒斗智斗勇就已经很累了啊！
顾诠似乎早料到我会这么回答，脸上神情未变。接着，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看看。”
我翻开文件夹，“omega易感期腺体改造技术”几个字映入我眼帘。
“……这是？”
“一个科研所，”顾诠细细解释道，“他们最近发现了影响omega易感期变得虚弱的激素，正在研发如何通过腺体手术去除这些激素的影响，使得omega即使在发情期也能保持力量、避免遭受伤害。”
我有点疑惑：“很厉害的技术……但我没有想通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这个科研所最近刚放出消息，有意向找医药企业合作。”
顾诠伸手，将我面前的企划书翻了一页，“明年我会送你去那里实习，具体要做什么、怎么做……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谢谢叔叔。”
我明白了顾诠话里未尽之意，低头看起了企划书的详细介绍。在看到第三页的时候，我顿住，下意识出声：
“这个科研所……在x国？”
“嗯，你能接受么。”
顾诠颔首，声音不温不火地补充，“集团在x国的产业发展潜力相比之下更好……具体的那些情况你也明白。我不能保证你在那边一定遇不到那些人，但是获得的收益一定比风险大得多。”
“……”
“可以，我会去的。”
我立即答应道。
既然早已背水上了赌桌，哪有不试试allin的道理。我确实很心动，毕竟这份文件内容描述的原理跟模型都基于丰富的理论与实验基础，字里行间也都能看出成果之显赫、前景之光明。
摩挲着手中文件夹封皮的纹路，我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但是叔叔……为什么这样做？”
到底为什么给我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
顾诠听到这句话，蓦地沉默。他的视线从我脸上跳开，在空中飘荡，然后停在了不远处的游泳池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在他狭长的眸子里，像一片雾，又像乌云。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就当是……为了补偿。”
…呃，什么补偿？
虽然顾家人是欠，但他这个人也没有那么欠啊。
我有些云里雾里，正想追问他几句，却突然看见对方眉眼间流露的几丝脆弱和疲态，顿时卡住了嗓子。这算是我第一次在顾诠的脸上看到这般的神情，给我的印象不亚于一座冰冷神殿的坍塌，让我在漫长的抵触的同时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上位者脆弱、下位者坚韧，在病态环境下生根的我总是很乐意观赏这类局面，有一种“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疯人院”的美感。虽然面前的顾诠很快整理好了表情、恢复到原来的水波不惊，但这几瞬的脆弱感足以使得我看这位顾家人没那么烦了。
“好。”
因此鬼使神差地，我没有选择提问，而是收回视线，继续认真阅读手里的文件。
哎，不多问了，就信任面前这个老西八一次吧。
如果敢耍我，我就骂他一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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