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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可有依据？”过了一会，杨逸远忽然问道。
没有依据，一切都是周护的推测，他拿不出这依据来，“有。”
“什么依据？”
“只要你愿意相信。”
“相信你的那些话？”
“只要你相信我刚才说的话，那就是依据。”
杨逸远嗤了一声，“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周护很严谨的面对他，丝毫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显得十分有底。
在直白的对视下，杨逸远转移了目光，算是败给他了。
看着他动容，周护一边将桌上的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两张葱油饼，那是他最喜欢吃的，又香又能填饱肚子，他知道杨逸远一向节俭，不是个挑剔的主儿，把饼子推到他面前，“你要是还没吃过的话，这是给你买的。”
谁知杨逸远冷冷地盯着那两张饼，不为所动，沉默许久，就在周护以为他不会吃了，他却又开口说：
“你知道吗？周护，从小我就最讨厌吃饼了，特别是那种又干又硬，往下一咽就能卡住喉咙，粗糙无比，除了充饥什么滋味也没有，小时候我娘常年做了一堆放在缸底里备着，有时候实在难以下咽就就着水硬吃，因为没有别的食物，不吃就会饿死，结果因为长期吃饼，时常发生便秘结堵着出不了恭，每次堵着出不来就很痛苦，运气不好能在原地蹲上半日的功夫，运气好碰到我娘看到了会帮我抠出来，这种痛苦你可曾体会过？”
“体会过，堵着出不来的时候很绝望吧？”
“呵！你根本就不懂，要是别的小孩或许就被活活憋死了，天知道我那时是怎么过来的。”杨逸远自嘲的笑着。
“我真的体会过！”见他不信，周护急了。
“这都不重要，我是想说，我讨厌吃饼，你不要再推给我了。”
“这饼不是你吃的那种，撒了葱花，又是从锅里刚出不久，到现在都尚有余温，吃起来是又香又软。”
“你听不懂人话？”
见杨逸远这样推拒，着实是让周护的一片赤诚凉了一大半，他讪讪的将饼拉了回来，“真是不识好人心，你不吃我自个儿吃。”
他拿起来吃了两口，或许是受了心情的影响，原本觉得很香的葱油饼嚼着却没了滋味，有些不甘心的道：“若换作是李一法，他一定会识货。”
也是这样一句话，不知是触到杨逸远的哪片逆鳞，“你要是喜欢与他一块作伴，不如搬出去跟他住一屋？”
周护看了看他，识趣的闭了嘴，也没了胃口，将手中的葱饼丢回纸包，静静地坐在这片低气压之中。
两人对坐，杨逸远瘫着个脸，倒是率先坐不住，起身就躺到床上去，还拿背对他。
周护没忍住偷偷地横了他的背部一眼，憋着气忍住撇过头去，没道理再看着他给自己找不痛快。
第二天，周护一觉起来，原以为想通了，没想到还是深受刘总旗的话影响，总是会有隐隐的焦虑。
抛开刘总旗的阴谋论，他有想过要不要去认下罪罚，可每当一有念头立刻就打住了，还是拿不出那样英勇就义的气魄，就是忍不住会想要去趋避开。
也许趋避厉害是每个人的本能，他就是当只缩头乌龟，也不会去认的，谁想无端的挨顿打？
他跟杨逸远闹了点不快，起身后就一个人先一步来到陋场，由于到得比较早，陋室内的火光低微虚弱，剩一根烛芯在蜡油里亮着，撑不了多久。
周护便坐到室外的两层石阶上，吹着晨风醒醒神。
令周护没想到得是，灰蒙蒙的陋场上，一道身形走到他面前，垂着脸俯视他，“果真是你，周护，这么早坐在这干什么？”
长什么模样没来得及瞧清楚，倒是声音听出是李一法，周护撑了一个笑脸出来，“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
“有些事摆在心里头，想找个人聊聊。”李一法神情愁苦，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周护紧紧的看着他，“你在想刘总旗说的两日之期？”
李一法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周护就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垂着脸看着地面，没脸面对他。
“为什么？你也在害怕到期后要面临的惩戒？”尽管心知肚明，周护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要面临什么惩戒我不知道，有一个问题我是觉得很奇怪，驯兽所死了一条狗，不管是怎么死的，为了这条狗，那负责驯兽所的赵百户动员刘总旗，如此大张旗鼓的追查，这背后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人十分想不通。”
听李一法的叙述，周护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个问题他倒是没去想过，不过经这一点，他反倒是越加坚定了不能去自首的决心。
谁也不知道那赵百户背后要追究到底的用意，他要是上了刘总旗设计的套往坑里跳了，那岂不是就把自己交在了别人手上？
他绝不干这样的傻事。
“你觉得，赵百户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赵百户声名狼藉，具体怎么个狼藉法周护也不知道。
“我跟你一样只是个普通守差，知道不一定比你多。”李一法笑道。
“我就问一下，说不定你知道的比我多呢？而且我知道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李一法沉思了一下，“据我所知的，就是赵百户曾看中紫旗卫的一名女书算，两年前那女书算被人发现死于衙门内的井中，捞上来时一丨丝丨不丨挂，后来经过查验被定为受人奸污导致的投井自杀，此事传出，别人都认定是赵百户造下的孽，但那都是传言，时至今日，也没有人能够拿出证据。”
“这事你信吗？”周护听说的也是这个。
“我信不信重要吗？关键在于传的人信不信。”
“传的人要是不信，也就不会广为人传了。”
“你说的是，谣言止于智者，可谁又能保证，我们的想法能不受流言蜚语影响呢。”
周护点了点头，“像赵军这样身份的人能被拿来议论，也绝非等闲，不管谣言真假，他如今还是坐稳六品百户，丝毫不受影响，是因为他背后有人，还是自身实力硬，别人不敢动？”
李一法很平静，“两年前的赵百户，还不是百户，当时他的身份只是个少旗。”
周护呆住了，这犯了事儿还能往上升官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是凭得什么手段这么厉害？有关系吧？”
“我只陈述事实，具体我也不知。”
“那你还听说过别的什么？”周护还想多了解一些。
李一法挤着脑汁苦想，最后作罢：“你我同处一个阶层，我们所能获知的都差不多，除非能越过这道阶层，否则你也没办法打听到别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知道，周护不得不认，这信息实在是太闭塞了。
反正听来听去，赵军不是个好人就对了。
然而周护还是轻松不起来，谁叫他踢死的就是人家养的狗呢，要是让赵军追究到是他干的，跟这么个硬茬结下梁子，那往后的日子怕是无法安生，想着就没法安心。
聊了一会，来上衙的守差陆陆续续的来了，耳目众多不太好接着议论，两人便默默地坐着等点卯。
周护一边还留心杨逸远到没到场，毕竟昨日闹了一点不愉快，睡了一觉起来倒也没太放在心上，依杨逸远那不好相处的性子，还得是他主动让下台阶，彼此才能和解。
等杨逸远真的从院门出现，周护起身拍去屁股上的粉尘，看着他迎面走来，朝着他自然的打了招呼，“来了。”
杨逸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摆着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脸，就那么明晃晃从他眼前走过，选择性视而不见。
就连局外人李一法都瞧出了不对劲，忍俊不禁的从石阶上起来，在周护旁边疑惑：“你们两怎么了？”
“不知道他。”周护正自郁闷，话都不想说了。
李一法不好多问，眼看时候差不多了，盯着陋室门看，“我去里面拿把佩刀，要我顺道帮你拿么？”
周护点头应允，好意是不能拒绝的，便随他去了，想着杨逸远也在陋室里头，正是不想进去找不痛快。
没多会李一法从里头的人群挤出门，手拿两把佩刀热切的走了过来。
周护顺着他的拿了一把过来，意有所指的盯着陋室门道：“想必他是在怪我。”
他的话显然是说给自己听，李一法是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问：“你们两发生了什么不能告诉我？”
周护想了想还是与他说了：“等这两日风头过了，日后我再与你说。”
李一法没再说什么，眼光盯着别处，“我家校尉来了，先不与你说了。”
在他动身归队前，周护扬了扬手中佩刀，“多谢。”得到他的点头回应，再目送着他走向队伍。
直到魏校尉到场，点卯完毕后赶去上值的期间，周护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另一边的杨逸远在刻意地避开他。
说实话，周护还是有点子难过的，来到值点列好位，整个人都特别不是心思，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值了半个上午过去，顶着头顶的一片热意恍恍惚惚，然后就看到魏校尉胖墩墩的身形，像昨日一样闯入了视野。
和昨日不一样的是，魏校尉这回面带得不是严肃，而是隐隐忧虑的神色，行色匆匆的来到他面前。
周护再次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苦着脸定定地望着魏校尉，等着他开口宣告何事。
魏校尉果然不负他所望，开口就丢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刘总旗差了王阳前来告知我，让我来带你上他那儿走一趟。”魏校尉不假辞色，口中说的王阳乃昨日刘总旗身边的其中一名少旗。
周护当即觉得有一道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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