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来，看一看，瞧一瞧，咱这儿可是最新的胭脂水粉咯，姑娘您看这儿，来你闻一闻，唉，香！是不是。”
“这蝴蝶簪子卖得可好了，昨日才进的货，今日就卖光了，您这回可真赶着个巧，来晚了可就没了。”
“这耳环，城北那师父新打的，宫里的娘娘都来找他定首饰哩。”
木湘湘像过花蝴蝶一样在胭脂水粉首饰摊之间晃来晃去，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想了想，又把蝴蝶发簪戴在了头上，冲有莲莞尔一笑：
“阿莲你瞧，我这样好不好看。”木湘湘兴冲冲地冲到她跟前，却见她一直垂着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心不在焉。大小姐从小被宠到大，全木府都以她为中心，如今来了个敢无视她的，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升起来了，也不管有莲会不会生气，绣鞋一抬，就直挺挺的给她来了一脚。
“啊？啊。”有莲缓过神了，就看见大小姐脸鼓得像个包子一样，叉腰指着她骂：“你这个人好生无趣，别人看衣服你看天，别人看胭脂水粉你发呆，你看看你，从头到尾哪来的姑娘样，胸一缠，腰一束，说你是男人都有人信哩。”
“不过也是了，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没娘教的，有娘的姑娘谁不好好的待在家里啊，哪像你，到处乱跑。要不是溯安说你是他同门派的师妹，你以为就你这寒酸劲儿能进得了我木家的门？以为自己会笔划两下就厉害了？”
她又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头的指指对方的鼻尖，又绕回来指了指自己的，怪笑了两声：“嘿，我怎么忘了，你不仅是个没娘的，爹都不知是哪一个。”
木湘湘在家里骄纵惯了，说话一向不知分寸，也不管有莲到底算不算自家丫头，逮着人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有莲瞧着木湘湘叉腰跺脚骂人的样子，暗暗称奇。想不到昨天还和你好得像亲姐妹一样，一口一个不许欺负阿莲的小姑娘，今天就能因为自己没看她的簪子就不管不顾的当街口吐芬芳，当真是奇妙极了。
木湘湘自己骂得口干舌燥都不见对方有半点反应，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伸出右手就想直直地给她一巴掌。
笑话，她可是主子，有莲是什么，平时叫她声阿莲是给她面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区区一个护卫，她木家多得是，哪个没被她教训过，今天她还就打了。
此时除了街上一些好管闲事的闲人在围观这一出闹剧外，隔壁万福楼上两名衣着华贵的男子也在瞧着她俩。
“苏公子，”其中一个身着白衣的俊逸男子伸出折扇，对着街上那对“主仆”遥遥一指，“你瞧那姑娘生的如何？”
苏珏把脑袋申了出去，使劲地看啊看啊看，忽的，他冷哼一声，心道：
果真如此，我看不清。
他年少时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白天也读，夜晚也读，囊萤映雪凿壁偷光之类的事情他也一一效仿过，后来，他考上进士了，前途一片光明，也顺利近视了，眼前一片迷茫。
不过他听声音依稀能够辨认出是两个女子在争吵，不对，应该是大小姐单方面的骂丫鬟才对，唉，他们这些当下人的真惨，像他，就算考上了进士，在朝堂上说话也好，走路也好都得看着别人的眼色。
像今天，这位大少爷心血来潮要带他来吃用新雪煎出来的梅花茶，也不管现在是春天，还有没有新雪和梅花，就豪气冲天地拍出一锭金子让掌柜的赶紧给他们弄来。
他的思绪还在天上乱飘，就听见“咣”的一声，然后瞧见了一团白花花的人影把一团粉颜色的什么东西打了飞出去，好像还撞上了一个花花绿绿——哦，应该是瓜果摊，乱七八糟的东西滚了满地，然后他便看见白团团迅速飞走了。
苏公子：玩大了玩大了，不管这个大兄弟喜欢的是哪个他都夸不出口啊，本来还想通过吹一吹未来嫂夫人来套套近乎的，现在看来玩完了啊。
“呵，真是有趣的女人。”对方邪魅一笑，白玉般的指腹轻轻地擦着手指上套着的羊脂白玉，又拿起白玉茶杯，性感的唇角在他白玉般的脸上扬起一丝弧度。
苏公子：我好像看见玉石在动，是我看错了吗？不对，他夸那人有趣，难不成他喜欢能打架的姑娘？
又听他缓缓开口：“就连龇牙咧嘴的模样都格外可爱。”
苏公子：？是我耳朵出问题了吗？
*
惹得起就打，惹不起就打了再跑。
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那就是爽！
爽，真的太爽了。
其实木湘湘心眼儿也不坏，只是平日里娇宠惯了，就觉得全世界都该让着她，但凡有一点不如意就开口大骂。平日里那些大家闺秀都不同她交好，她也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在外被取笑回家就拿家丁出气，轻则骂两句，重则打板子。
有莲长得好看话也少，再加上她是溯安引荐进府里的，木湘湘很是喜欢她。虽然不清楚她是什么身份，可也就没找过她的麻烦。今天是一时冲动，想不到就被打了，不出半天，她被自家丫鬟踹进瓜果摊的事情就能传遍扬州城。
有莲在屋檐上飞啊飞，溜达了半天，在房顶上看了半天热闹，看着大小姐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的要回家找娘，心情就说不出的好。
而后，趁着天还没黑溜到了城外，一头扎进了一个破庙里，铺了点草，摘了几个果子，打算今天就在这里住下了。
啃着啃着，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好像落了什么东西在木家给她安排的那个小小的院子里。
当时木家夫妇一听说她是溯安的师妹，态度立刻就变了一大圈，不仅破格给她一下子就升为了女儿的贴身护卫，还给她间小院子住着，要不是知道溯安穷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这个多管闲事的祁山派师兄给他们塞钱了。
银钱？不，她的银钱都打水漂了，本来还指望买个小徒弟以后陪她闯荡江湖的，结果今早一冲动就把卖身契给撕了，想必现在人早就跑掉了吧。
彼时夕阳已西下，月亮也爬上了山头，她往火堆里丢了一把干草，合衣睡了。
月亮已爬到了正中间。这几日天气都很好，月光明晃晃的，照在破庙里一个辗转难眠的人身上。
不知怎的，有莲就是觉得心慌慌的，怎么都睡不到，都滚了大半夜了脑子里还是清醒无比。于是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到来过的痕迹，匆匆赶向木府。
*
褚雁正坐在木府门口，靠着门旁的石狮子就睡着了。
夜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看见一个女子蹲在自己跟前，白衣飘飘的，就像话本子里写的从天上飞下来的神女那样好看。
“我是不是死了？”都看见仙女姐姐了，肯定是死了吧。
“死你个头！”仙女姐姐猛敲了他头，瞬间把他一下子带到了现实，“卖身契都给你撕了，你怎么不跑？你看你，还被打成这样，腿断了没，能站起来不？来，我扶着你，哎哟，你小心点。”
有莲絮叨完，就看见褚雁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心里咯噔一声跳，完了，他不会看上自己了吧。
跟在木湘湘身边这些日子她也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话本，其中不乏有落难小姐和白衣少侠的，虽然现在情况和里头写的不一样，可他要是真瞧中自己了咋整，她是先杀了再埋呢，还是直接就埋了算了。
“麻烦挪挪，您踩着我的脚了。”还挺疼的。
有莲对着月亮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尴了个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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