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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詹山夫妇则更甚，谢东篱才学本就不逊于男子，孟詹山由老夫人教养长大，也乐意与妻子分说朝堂之事。
故而，凡谢氏问起，孟詹山知无不言。
所谓宫宴，有几个是真敞开了心去吃酒饮宴的，既是面见帝王，那就要时时刻刻提着心吊着胆。
哪怕今夜靖武帝看上去甚是畅怀，可帝王心思究竟如何，谁能揣度，又有几条命敢拿去揣测圣心。
孟詹山向来敏锐，在他瞧来，今夜不过两件事值得一品。
一件便是圣人亲自教诲了太子两句，太子傅高世阳已是耄耋之年，今夜不在宴上，太子承了教诲，却有意为老师开脱，被沈皇后拦了下来。
第二件。
孟詹山转向谢氏，正色道：“阿篱，房济连要回京了。”
房必，字济连，青州人士，前朝抱石先生最得意的弟子，谢静安的师兄。
当年由谢静安引荐，于平城萧氏族下效力，后成靖武帝最为看重的谋士之一。
五年前，靖武帝于平城登基称帝，隔年，他辞去官职，请命前往东阳，亲自为自己的师弟督修谢公祠，如今方要归京。
谢氏眉间微微皱起，眼中划起一丝涟漪。
房必她自然相熟，只是觉得他现下归京，时机总有些不对。
便道：“圣人之志在平天下，如今朝野内外还算平静，不外乎是要积蓄兵力，屯粮贮财，以备来日罢了，圣人召他必是有大用，难道圣人如今便有南下的意思？”
“我瞧不像是为此，”
孟詹山压低声音，只容二人听到，“几位宗室子也到了请师傅的年纪。”
相较于举兵南下，这倒不算什么大事了。
谢氏笑道：“这恐怕不易，方师兄眼界颇高，至今不过只收过一个四殿下，还是因当年杨家兄妹赢了房师兄的赌。”
孟詹山笑言：“此事，圣人也愁呢。”
靖武帝虽是以武定天下的人，但他与先帝的一味杀伐不同，他颇为爱惜怀才之人，更敬士人，前面几位皇子的老师皆是两厢有意才促成的。
谢氏忽想到什么，有些急道：“圣人可是有意叫你收学生？”
见妻子着急，孟詹山忙开口安抚，笑道“咱们家没有爵位，我一个武将，如今还不领重差，宗室里那帮小子们眼高于顶，我想收也没人愿拜啊，于咱们反倒是最没妨碍的。”
他当初推辞爵位，称病不领重差，为的便是一家无虞。
待与圣人一道完成大业，他还想着辞官，陪老母回乡，自是不会去蹚这趟浑水。
思及家中诸事，最叫夫妇二人犯愁的自然还是小女儿季姜。
此前二人早已谈妥，教养季姜之事由谢氏全权接手，孟詹山可以过问，但不得纵容。
现下宫中不会追究，但孟詹山还是便不免一问。
谈及季姜，谢氏这个做阿娘的便既喜且忧。
喜季姜长于府外，心中还能明辨是非，能知己所求，能善心待下，行事上面软心硬，敢想敢做，这很好。
可唯这性情，不知是否真是天生，怎的那般执拗痴顽，宁折不弯，若想叫她真心低头，神佛都难办。
“罚，教。”
半晌，谢氏只吐出这两字。
她必须要叫她知道尊卑上下，晓得低眉畏强。
世道如此，由不得她，也由不得她。
孟詹山还待多问，谢氏却开始推人。
掩着口鼻皱眉道：“夜深了，你这满身酒味，还不快快去浴洗。”
孟詹山习以为常，扬唇笑笑，利落起身去了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