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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解决咖啡店命案已有一周时间,期间林崎悠摸清楚了步美的口味,附近的路线也烂熟于心,不需要再走着走着掏出来地图对照。进入主线之前,每天的日期都很正常,天气一直是夏天的酷热,早上晾出去的衣服,晚上收回来已经干得有些发硬。
直到临近开学,电视节目预报了从明天开始持续一整周的暴雨。
这时候是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最好时机,即使林崎悠万般不想打破现在美好的平淡生活,也不得不接受这项与幸福等重的挑战。
按照经验准备好工具,林崎悠换上最令她安心的灰色长裙,拎着经过几天的训练已经可以轻松挥舞的铁铲钻进卧室的电视机里,neko紧随其后。
“好紧张。”她难得对neko谈起自己的心情。
几乎每天都去另一个世界转悠的neko将一些叼来的零碎道具往她身边推了推:“悠肯定可以的!”
那股比她自己还相信她的信念究竟是哪里来的?
方向感在进入电视的一瞬间被扭曲,似乎是一脚踏空,她感受到熟悉的坠落感。因为下坠速度很慢,所以并不为此感到慌张。无数个如电视边框般黑色的方形纹路在眼前放大,任由她从中间穿过。
无暇顾及束在脑后的发辫被吹得开始松散,林崎悠扶住黑框眼镜,在空中曲起双腿,做好了落地的准备。
与预料中不同,她轻松落地,还顺手抱住了想从肩膀上跳下的neko。
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林崎悠抬头,灰色眼睛透过眼镜环顾四周。
去除了雾气之后,世界的边际线变得清晰了起来。天空呈现淡紫色的色调,不时有风夹着灰尘刮过,气温恒定,感受不到冷和热。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处不算高的天台,看起来像是在商铺的上方,和其他低矮建筑的天台紧密相贴,只需要稍微一跃便可以跳过间隙。
胡乱拉线的电线杆数量似乎比现实世界更多,都伫立在街边,用电线将所见切割成数个小块。
neko在这个世界还是狐狸,围着她转了个圈,确定她没什么大碍后蹿到天台的边缘上,严肃地看着下方的街道,“之前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阴影……”
林崎悠来到它身边,跟着它一起向下望,看见了街道上一坨一坨的黑色阴影,它们都带着苍白的表情面具,看起来诡谲至极,比林崎悠想象的更恶心一点,而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游刃有余。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的米花町。只要保持距离,阴影应该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neko端坐下来,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崎悠思考了一下:“去之前的咖啡店看看吧。”她很在意自己的推测正确与否。
米花町街道上到处都是阴影,并且锲而不舍地四处徘徊。
林崎悠和neko选择用天台赶路。
咖啡店距离这条商业街不远,她们在屋顶上跑了四五分钟便抵达目的地。
因为太久没有剧烈运动过,林崎悠感到身体有些疲惫,不过歇息了一会儿之后就好了很多。
neko的体能更好一些,用四条腿在她身边跑得只剩下残影。期间两人对体能锻炼的话题发起混乱的讨论,此事暂按下不表。
目的地所在的天台比商业街低矮建筑多了四五层,有着十米多的高度参差,无法从天台进入。就算林崎悠现在的身体素质支撑得了她徒手爬上高楼,这条进入路线从本质来看也不太划算。
观察过后,她提前找了一栋较矮的楼下到地面,然后步行至咖啡店。
面对这家与现实中装饰一样的店铺,她伸出手,难得有些忐忑地扶上玻璃门,慢慢将其推开。挂在门上的风铃响起清脆的声音,在此处寂静显得尤为突出。
“打扰了——”林崎悠的声音紧随其后。她将门反手合上,从背后取下铁铲握在双手中,谨慎地四处环顾。
“似乎和现实里没什么区别呢。”neko轻巧地跳下,跑到之前坐的位置上。还没放松下心神,它一扭头看见左边原本被刷上浅棕色油漆的墙,瞬间炸开了尾巴尖,惊恐地跳起来:“这这这、这是!”
在现实世界只贴着留言栏的棕墙,此时被密密麻麻的照片贴满。
墙上两侧的待遇截然不同。
墙的左边贴满了折尾治子和朋友的合照,最多的是她和角冈春代的照片,还有角冈春代的单人照,从内容看来很丰富。
右边贴的是某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分别与折尾治子、角冈春代的合照,那个男人的脸被用黑色马克笔狠狠地涂黑,旁边写着“去死”“人渣”之类的语句。
最中心订的是一张病危通知书,病人姓名一栏写着折尾千美。
林崎悠检查完旁边几个隔墙,没有发现阴影,然后走了过来,与neko共同面对这面墙:“这是……折尾治子的内心吗?”
她蹲下身,抚摸病危通知书下方的墙面。
那里有许多刻得很深的划痕,迸出的墙粉纷纷落在地上。这像是人用指甲用力划出的痕迹,从中部一直蔓延到下方,似乎在其中还能看到一点血色。
层层叠叠的自言自语在耳边响起,是折尾治子的声音。
“要是我没有那么笨就好了……没有遇见他就好了……”
“这些也不能怪我,都怪那个人渣。我没有错,我只是……”“为什么只有我因为他痛苦?春代……为什么被骗的最开始不是春代……”“如果最先遇见小早川的是春代,不是我就好了……”
“呜哇!”neko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这些是,折尾治子不想面对的她自己吧。”林崎悠直起身,捏着自己的下巴将脑中的推测一股脑倾倒出来,“无论是对小早川的憎恨,还是对尚处于幸福的好友的嫉妒,让她内心不易察觉的阴暗面开始扭曲。因为两个世界的融合,她的阴影找到了她,催化了那股极端的杀意,才引发了这场凶杀案……”
“等等等等,慢点说啦!”neko叫道。
林崎悠笑了笑,刚张口,眼眸微微一动,听见旁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neko本来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此时也立刻察觉到这阵动静。一人一狐颇有默契地后撤几步,警惕地盯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随着几道敷衍的掌声,黑暗中走出来有一双金色眼睛的人形阴影。
除了眼睛颜色之外,它无论是身高还是相貌,都和林崎悠一模一样,两人站在一起如照镜子一般。
这是林崎悠自己的阴影。
只看见浮现出来的轮廓时,林崎悠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脑海里闪过曾经看过无数遍的剧情,与之前的分析一样,阴影也就是平时被压抑在内心、不愿承认的另一面。
她的阴影会是什么?
并不需要思考过多,只要直面自己,很快就能从心中找到答案。林崎悠下意识蜷了蜷手指,神色有些滞凝。
刚刚缓解一点的紧张又很快依附上来。
虽然知道对付自己的阴影的最好办法就是发自内心地承认它,林崎悠还是低估了承认自己阴暗面的难度,无法在阴暗面被展现出来时保持冷静。
“你也让我等了太久了吧,大侦探?我可是强忍住了去找你的冲动。”阴影歪了歪头,明明是和林崎悠没有差别的长相,在故意皱起眉时却能惟妙惟肖地装成委屈的神情。
“这是悠的阴影?”neko很快认出来者的身份,呲了呲牙。
“……啊,应该是的。”
强迫自己回过神来面对眼前的挑战,林崎悠轻轻吐出一口气,抑制住手指的颤抖,将neko往自己身后推了一点。
冷静点。她对自己说。
从气势方面可以很轻松地分辨出林崎悠和她的阴影。前者脸上的表情是温和平淡的,而后者似乎浑身长满了向外的尖刺,肆意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
“这几天过得很悠闲吧?四处采购,和便宜妹妹在家里玩过家家,身边还有一只会说人话的狐狸。”阴影把铁铲扛在肩头,对她眯起眼睛,“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现在或许应该顺从内心回答一句“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林崎悠无法在一瞬间的心虚中开口。
想逃走。
逃离这里的想法在心中引诱着她。
林崎悠默默咬紧后槽牙,用了几乎一半的自控力强迫自己继续站在这里,接受来自内心的审判。
不仅是因为直面阴影获得人格面具才能够拿到剧情的入场券,还因为林崎悠即使没有勇气却依旧想要承认的一点:如果想要变成更好的自己,就必须这么做。
阴影林崎悠说的话在奇怪的腔调下尖锐又刺耳:“该说过得太快乐,以至于有些得意忘形了吗?我说,你该不会忘了自己是谁吧?不如我来提醒你一下怎么样?”
“……她在说什么啊?”neko抖抖耳朵,一边警戒一边朝林崎悠的方向歪头,小声询问道。
半晌没有等到后者的回复,neko诧异地扭头,只看见她微微低下头,用厚重刘海的阴影遮住了眼睛,什么也没说。
与沉默的本人相反,阴影大笑起来,金色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当一个小偷的感觉怎么样?”
不是的。
我不是小偷。
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被毫不留情地拖出来暴露在外,即使在场的只有她和neko,也足以让人恐慌。
然而林崎悠并不是因为“害怕被人知道”而崩溃,阴影说出的话是一种承认,对她那些时不时浮现且被自己唾弃的阴暗想法的承认。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想法与情感确实如此——
‘……如此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