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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惜因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头,就见叶天舟蹲在帐外。他看上去已蹲了很久了,站起身后还有些摇摇晃晃的。
“叶公子。”梁惜因也唤了他一声,且很是意外地在他面上看到了愁苦的神色。
叶天舟并未多言,只是垂下了眸子。梁惜因心头莫名一跳,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地面。
地上坐着的一众伤兵之间,突兀地躺着几具尸体。一般军营中的尸体,要么是随军回来后却重伤不治,要么是有人愿意拼死将死在战场上的战友带回。
借着月光和营中的火把,梁惜因看清了她脚旁那一具血肉模糊的尸身。这尸体胸前的伤口深可见骨,面上糊满了鲜血与泥沙。梁惜因辨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启唇问道:“这是...阿越?”
“对,”叶天舟嗓音发涩,“是严哥把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梁惜因这才注意到坐在这尸体旁的人,他的整条右臂都不见了踪影,脸上的血痕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她认出了这是严伯山。
察觉到她的视线,严伯山扯出一个笑来:“那能怎么办,总不能就让这小子留在那吧。拿一条手臂换把人带回来,不亏!”他很是爽朗地说。
严伯山用仅剩的左手将阿越脸上糊着的发丝拨到一边,动作轻得像是生怕惊醒他,声音也放得极低:“这小子,真是死了也不让人省心,还说自己不是小孩...”
他说着说着就哽住了,许是意识到阿越永远也长不大了,永远地停在了十四岁这一年。十四岁,多好的年纪啊,他十四岁那会还在家里跟着阿爹学杀猪呢,哪能料得到日后的西朔南侵,山河破碎?
他甩了甩手,勉力对他们笑道:“这下回去要学着用左手杀猪了,还得请弟兄们吃饭呢。”
只是这次没有人应声高呼了。一片沉默之中,严伯山渐渐敛了笑意。这几场仗打下来,又有多少人能活到那时候呢?连他自己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命丧沙场了。
梁惜因默然,她有意说些什么,可双唇好似被封住了,让她张不开口。
视线移向阿越旁边的另一具尸体,这次她很快就认了出来,是薛恒。他面容平静,只沾了些星星点点的血迹,而身下却是暗红一片。
梁惜因细看了看,那血是从薛恒腹部流出的,已隐隐有些干涸了。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样东西,梁惜因仅从那东西露出的一角便能认出,那正是她此前已见过好几次的平安符。
一名伤兵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主动说道:“薛兄在作战时受了重伤,强撑着与大伙回了营,但还是因血流得太多而...”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已然足够了。像薛恒这样耗尽最后一口气回到军营的士兵不在少数,哪怕是死,他们也想死在一个熟悉的地方,而不是烂在那尸骨无数的战场上。
梁惜因无言凝视着薛恒腹部的伤口,他在马上向着大盛的方向疾奔时会想些什么呢?是否会忆起那位他答应了打完仗就要迎娶的心上人?
只是这天意终究难测。不闻陵州曲,不见征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