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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行镇上民众谋生勤勉,天刚蒙蒙亮,好些卖早食的小摊便起身出摊了。即使是最近不太平,也就只是比以往稍晚了一刻而已。
卯时太阳刚出,东十四街已热闹,汤饼笼饼摊上白雾袅袅,早起的人们忙碌穿梭停留。
谢湘灵随便找了家早点铺子坐下,要一碗面,面还尚未端上来,便听得旁边桌上有人长吁短叹道:“你们说,那些魔修抓了人去做什么?”
“当然是剥皮抽筋,摧心剖肝,听说他们最爱吃人肉,靠人血气维生,吃个人就跟吃饭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魔修就来了镇上,咱们也不一定就安全。”
同桌人道,于是就有人立马训斥他不要在早饭时说这等腌臜恐怖话。
“不过那姑娘也可怜,虽捡了一条命,眼下也被吓得丢了魂,早上我看那些仙师找她问话时,痴痴傻傻的,”方才提问的人叹气道。
“连我看了也不忍,谁能想到,莫霖山上也出这事……”
谢湘灵于是转过身去,拱手,露出担忧神色,“各位兄台,听闻此言,我倒想起我在莫霖山曾有一位旧识,请问那位姑娘姓甚名谁?”
“那姑娘吓得有些呆傻,”旁人道,“探问多次才问出,好像叫什么谢鱼?是这山上的守山人,和一个老人住一起,孤苦伶仃……”
谢湘灵告了谢,叹一口气。
果真如此。
他从前跟着洞玄真人学了坏习惯,看人先看命,那姑娘命不薄,仙缘重得很。
只是红尘里的缘分犹如悬丝破损,牵连将断。
看破不可说破,他只是轻轻提点一句,如今那姑娘一人昏倒在山下,怕是预言已经应验了。
天灾人祸本难防,草木繁荣枯死各有定数。虽然讲求怜悯,但一切都应当顺天而为。
昨天野草卦象极凶,那姑娘赠他一碗热水,他提点一句,赠她一块玉牌防身,算得上偿清因果。返回山中趟浑水,必定要沾染无关因果。
前世飞升,讲究的是了结因果,斩断与万物的因果与联系,才能超脱人世,登临神国。若满身因果缠附,沾了爱恨怨憎,便与飞升无缘了。
因果,因果,万般都是因果。
他从前信因果,故而修无情道,试图斩断因果;故而只当自己的命途是前世因果,跳不出俗世枷锁;故而瞻前顾后,小心翼翼,最终仍然留下最致命的因,落下了个魂飞魄散的果。
但他这辈子已经无心大道,更不太想活,若还要束手束脚畏惧因果,未免也太无趣了。
如此想着,他在桌上搁下几枚铜板。
旁桌人只听得身后铜板脆响,回头望时,只见刚刚那打听消息的年轻人已无影无踪,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老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迎面过来,懵了。
“人呢?”
“不知道啊,没看见他出去啊?”
周围人面面相觑。
谢湘灵边赶路边思索着万一遇见洞玄派众人该当如何,一个面具面对这些修士是绝对不管用的,虽然过了两百年,如果祝千寻记性特别好,还记得他的声音呢?
他顿在原地,静了一静,想起某个历史上的故事,遂瞥向路边小摊。
那里有热气腾腾而上,老板正忙碌得不可开交,炉灶方烧热,炭块红若朝霞。
///
此时,叶云栖和宁红雨正紧张着。
面前的姑娘和他们差不多年纪,黎明时分在镇口发现她时,姑娘满身血迹倒在路口,但伤势并不严重。
她醒来后就一直发抖,目光恐惧,神情恍惚,似是离魂征兆。
宁红雨把姑娘的乱发拨开,把那些草叶摘下来,叶云栖接来温水,她就拿干净软布小心翼翼沾了温水,想帮她擦拭。
姑娘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手劲大得惊人,她发着抖,将宁红雨的手攥得发白。
乱发散落,露出一张有血痕但清秀的脸。
叶云栖有点纠结:“你的手——”
宁红雨一言不发,轻轻举起另一只手示意不要紧。接着,她尽量温柔地问:“不要怕,我们是洞玄宗的弟子,我叫宁红雨,他是叶云栖,我们都是外门弟子,昨天晚上,你遇到什么事了?”
姑娘怔怔望前,说不出话。
她遇见什么了?神智恍惚地努力回想,却头痛欲裂,只记得些许碎片。
血腥气,仿佛永无尽处的黑暗,林间野兽暗吼声,爷爷苍老的声音,怎么也走不出的雾气……
对!雾气!
她目光骤然清明片刻,仿佛蕴着无限的恐惧:“雾!是雾!”
宁红雨:“什么……雾?”
“是大雾!雾里有数不清的怨气,有诅咒声,肯定是尸鬼!还有哭声,”她恐惧而语无伦次道,“怎么也走不出去,看不清方向,是鬼打墙!我是怎么出来的?我……我忘了。”
她痛苦地抱住头,绝望地低声哭了起来:“我记不清了,我头疼,爷爷推了我一把,我就掉进雾气里了,到处都是骷髅和血,还有人伸手抓我,我记不得我跑了多久了……最后……”
宁红雨尽量温和道:“姑娘,你莫慌张。别怕,现在我们都是洞玄宗的人,会好好保护你的,你仔细想想,你遇到了什么,雾是什么样的,有阵法痕迹吗?”
叶云栖道:“临行前,孟先生教了我清心印,我来试试。”
他结印,正欲施法时,那听见“洞玄派”的姑娘由方才怔怔的态度忽然想起什么,她猛然抬起头,说:“我想起来了!”
“是那个人,那个雨夜讨热水的人,他给了我这块牌子!”她在身上慌乱地摸出那块玉牌,“这个玉牌发了光!它引我出去的!”
她布满擦伤痕迹的手心躺着一枚莹润玉牌,洞玄派样式,上书一个“谢”字。
///
莫霖山中,乱叶纷飞,四处有弟子埋伏。寂静如许,悄怆幽邃。
前夜有雨,落叶纷纷堆积如厚毯,草木纷繁,参天木遮去日光,林里昏暗潮湿。
听不见半点声音,不知为何,连生灵痕迹都几近消失。
一行洞玄宗弟子正悄无声息地行走,气氛紧张严肃。
——这林中凄清诡异,故而紧张;长竹仙君带队,故而严肃。
长竹仙君一向少和他们接触,师兄气度清冷疏离,如寒冰似霜雪,仿佛近他三尺之内都要被冻成冰。
叶云栖搓搓鸡皮疙瘩,觉得快要被冷死了。这林子里本就潮湿,又有长竹师兄,气氛冷到了极点,如行雪地,他实在忍不住,要张开口——
被宁红雨捂住了,她狠狠瞪叶云栖一眼。眼睛似乎在说:不许打扰师兄!
论欣赏品味来说,洞玄派年轻弟子分为两派。
一派觉得长竹师兄太冷而近乎森然寒峭,看了他就被冻得心情不好,一派觉得此为孤寒气度,看来赏心悦目,有助修行。
而祝千寻对此一无所知,他行在最前,侧脸冷淡俊秀,眉眼柔和如画,几近阴柔,却并不俗腻。
只是今天,祝师兄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把那块玉牌呈上去时,祝师兄愣神了片刻,抬起来的那双眼里,似有沉沉浪涛翻滚。
宁红雨当时几乎被骇住了,等定下心神再看时,师兄神情冷淡如平静秋水,哪有波澜?
所以她不让叶云栖打扰师兄,只觉得心中有些犹疑,不甚安定。
师兄拿到玉牌后即刻带他们上山,宁红雨搀扶着谢鱼,谢鱼其实并无大碍,眼下神智已全然清醒,她本该多休养,却执意要跟他们上山。
他们洞玄派弟子,大多尘缘已被斩断,却也明白谢鱼姑娘担忧亲人的心情。
总算要到了那姑娘指定的地方。叶云栖长舒一口气,泄下劲来,他抬头望去:“这就是一间破庙啊?”
宁红雨再次狠狠掐他一下,叶云栖忙改口:“这不是一座庙吗?”
“不是庙,是祠堂。”祝千寻说。
谢鱼点了点头,她声音虚弱,眼泪几近夺眶而出:“我和爷爷平日便守在此处,守着莫霖山,我,我其实已经开了灵脉,但昨夜夜中,便有雾气弥漫,我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是在现实里,是爷爷把我叫醒了,但他……”
她又抽泣起来。
叶云栖问:“会不会是幻境?”
祝千寻多看了谢鱼一眼,似乎有意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作罢。他只是淡淡道:“不是幻境。”
“那应该是什么?瘴气吗?”叶云栖又发问。
“是神识。”祝千寻简洁地说。
“神……识?”反倒是宁红雨吃惊了,“神识怎么能影响到别人?”
“我知道,”叶云栖一时冲动,说完就后悔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曾在万机楼七层找到过一本书,额……道门讲圣人可万物具于心,以神识容纳万物,寻常修士当以心入道,以器求术,我们剑修使的是剑术,用剑术磨砺道心。但有些邪魔外道偷懒,想走一条更快的路,早日勘破道心……”
他偷偷抬眼,觑一眼祝千寻的神色,继续支支吾吾道:“有些邪魔外道,不愿意费心历练……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比方说……媚术啊,幻境,食凡人血气精魂什么的,媚术便是影响他人神识的手段之一,这些魔修也自称‘心修’,只是这种修行方式终究是囿于一心,难以登临大道。”
总算说完了,祝千寻面色没怎么变,叶云栖放下心来。
“说得对,”祝千寻说,“偷看禁书,回去抄三十遍门规。”
宁红雨一把捂住叶云栖的嘴免得他再多话,接着问:“师兄,只是这样强大的神识,甚至能影响到这么大的区域,想必是很凶残的魔修吧?”
“不一定是魔修,”祝千寻道,“只是,这么多人亡于此处,就算是道门中人,恐怕也和魔修没什么分别了。”
宁红雨捕捉到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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