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
“几个妇人在门口等孩子,听塾里响动赶进讲堂。常先生昏迷倒地,后脑磕出了血,掌心握着揉成团的信,吓晕不少学生。学生们家中早对常春堂查获淫词艳本颇有不满,这下非得讨个说法。可人......没了,能跟谁说道。衙役把常先生去世之责归于写信的卞修远,并承诺将其转押刑部大牢,众人才肯作罢。”
那展开约一掌宽的信纸,宁佳与的位置可以瞟到,却因上面的字密而小,又是杂乱无章的排列,她没读出什么名堂。
宁展不费时逐句通读,跳着看,狐疑道:“常先生的遗体不见了?”
“是。衙役着急问司圜拿人,恐卞修远拒不认账。但他不仅认这糊涂账,对转押刑部大牢的裁断应得更爽快。卞修远只一个条件,要求当面向公孙将军赔罪。”
以宁参不透公孙岚和卞修远,于是景以承磨磨蹭蹭挑话本时,他隐在暗处把今晨取的密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内容滚瓜烂熟,时下不消翻看就能替宁展梳理重点。
“司圜不能放囚犯离开,则命手下给将军开了门探视。下士忧心卞修远趁隙逃狱,看管严,咱们的人很难靠近,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公孙将军返回常春堂再度报官,为的便是安置于落锁书房的遗体凭空消失了。”
宁佳与腹满腹疑云。
“凭空消失?嘶......”她拭去额角的汗,昨夜红肿处见好,马虎一碰却是疼的,“这么邪门,你信?”
宁佳与侧首,问的是宁展。
仔细想,步溪那般邪门的巫术他都信了,遗体凭空消失还称得上奇?前番周连亲信“尸身”在人来人往的寻芳楼前没了影,不就是先例?
对宁佳与的质疑,宁展可以列十数个反驳的理由,但嘴上顺着她:“不信。”
“无怪那些人用私通做文章了。所谓害死常先生的凶犯好端端在牢里,落锁书房的遗体居然不翼而飞。传出去吓坏的哪里是学生而已,满朝权臣都要汗流浃背。”
宁佳与气得想笑,遣词愈发狠辣。
“聚众讨伐卞修远的节骨眼,死人不能提,凭空消失的死人更不能提。大伙儿全逃回家关起门躲鬼了,何来冤大头为文官冲锋陷阵?”
“......小与,你也消消气。”
宁展不料宁佳与会为一纸之词情绪失控。他伸出右手,以宁照例呈递,东西搁在宁佳与端起的臂弯。
“给,步溪集镇的含桃。品评一下,有陈老伯保证的那样甜?”
宁佳与才见过宁展让景以承噤声的路数,如何不明白宁展意图?但她真是好一阵子没吃含桃,遂用心尝了,道:“甜。”
不待宁展放松,另一侧波澜复起。
“可是......”景以承发怵,又直觉不对,“果如阿宁所言,常先生因信急火攻心、倒地不起,那卞世子......不真成罪魁祸首了吗?”
“密报转述证人和衙役的话,真假几何,光设身处地想远远不足,须亲临其境去探。查清一桩案和做好一位皇帝,皆无捷径可循。
“你若未屡下荒村、远赴边疆,端坐高堂,瞧百官半遮半掩地报坊间疾苦,无从得知奏疏潦草带过的‘饥不择食’非是啃树皮、饮雨雪,而是吃人肉、灌人血;便是高堂左右俱立贤臣,民生凋零你尽数了然,尔后大手一挥,拨黄金万两赈灾济贫。地方呢?”
宁展提起掖于左掌下的信纸,重复审视,不耽误聚精会神的景以承听讲。
“天高皇帝远。地方蛀虫永远活在你设想的掌心,你摸不清它长着几条腿,更做不到真正捏死它。这就是为何我们要途经汴亭。”
景以承没有称帝的志向,却不惊讶宁展含着怎样一颗野心。因为他理解,话中的皇帝,可指明君,亦可指贤臣,甚至小商小贩、无名之人。
他只管体悟,亲身践行。来日,宁展完成大业,自己学成出师,没准儿他能做济世得力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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