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舍外悠悠飘落的细雪,没有出声,只俯首隔着锦囊布料摩挲珠子的纹路,沉思了很久。
她原以为南姑娘亦仅仅是终南山中落难的世家弟子之一,故卸三分心防漫谈。但南竹随手转赠的信物足见身世非同小可,谢柳不好问多的,恐打草惊蛇,不得不按捺下去。
看来……这终南山,她谢柳当真是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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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意生眼睛刚勉强撑开道缝,就又被一双粗糙的手掌摁了回去。
他面色苍白,嘴角边呛着血沫,边发笑,“多谢师父……喀喀喀……再救之恩。”
李江渊被解意生那道目光盯得拧眉,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为师跟你反复说多少次了,不要把你这身好功夫浪费在这种地方,须知死生皆有命,左右不了。你倒好,满身伤出去,又满身伤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终南山是什么脏地方,一送一都没你出息!”
解意生乖顺地闭眼,从容伸出根手指弹了弹耳根子,“唉呀……生死有命,这不是能救回来吗?反正我不信这些,也和絮娘一样不拜神佛……”
他说完,又止不住地剧烈咳嗽。李江渊见状把熬好的汤药给他灌下去,听到‘絮娘’二字,眼里的愠色渐浓,“哪次不是她了?你就一门心思往她身上赶,这趟回来也是想跟她搭上终南山,再一道去白白送死?”
解意生艰难地吞咽下药汁,拖住药碗坐起来,叹了口气。
“师父,我没求过人。”
“你求吧,你就是在外边长跪不起,为师都绝无可能会应允。山下都乱成什么样了?狗咬狗,人咬人,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我不求师父容许。但终末试炼是师门所含的门规之一,倘使我自请过几日去闯,且安然活下去,那师父……”
李江渊顿时怒气上涌,冷冷打断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命,你的师妹和师弟呢?整个终南山呢?你要为她一人,赔上、赌上整个门派的性命吗?”
终末试炼,解意生比谁都清楚那是最凶险的试炼,稍有不慎就会身亡,或就此落下隐疾。可它也是唯一能号令终南山世家弟子出动的门径。
凡避难收入终南山的弟子,大多留有自己的部分势力分散各地,却因逃亡短暂失了联络。尽管后有信鸽传书和收编入山,然经不平事过甚,他们几乎无人有余力想再入世,也没有心思再掀风浪,个个一心只想自己好好活着。
故虽有终末试炼列入门规内,却在数年间形同虚设。
空阔的室内尤静,解意生无言地看李江渊许久,闷闷咳嗽两声。
“罢了,为师只当你病得不轻,此事揭过,不必再提。”
“师父。”解意生瞧见李江渊转身欲离,出声叫住他,“旧日里我因年幼丧母,受尽府内欺压,于是自入终南山就昼夜不分地练剑,觉得只要我练好了功夫,就不会再有人可以凌辱我。”
李江渊道:“为师曾说过,你老老实实待在终南山,就不会有人对你如何。再不济,为师这好端端活的老叟,也能给你撑撑腰。”
“我受师父恩惠,莫敢忘。”解意生回想昔年过往,正色说:“可生死终有时,我并不是咒师父。只是师父不能护我,护终南山一辈子。”
李江渊瞥他一眼,道:“好个死生终有时。那我问你,死在终南山,不比死在外面好?山下到底给你吹什么邪风了,把你吹得迷了心窍。”
解意生作势催咳几声,想卖个惨。怎料李江渊当即不满地说:“汤药是拿上好药草熬的,你要是不惜命想再引火烧身,就省省气力,为师想看戏也不是看疾患之人搭戏台。你真想做戏,就等上黄泉路对着阎王演一出去。”
“……”
解意生佯装未闻,真切地道:“终南山地形特殊,山下之争乍看的确不会牵连到这里。然师父可有想过,就算我剑练得再好,但它的锋芒未露,就如废铁无用。安逸清闲为我所往,可过眼云烟,终不长久。”
“你非要去送命就送吧,雏儿大了,为师是拦不住。”
李江渊拂袖,“你既知终不长久,也须知人终有力竭时。为师倒要看看你到了试炼之地还能嘴硬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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