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影记事起,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与族群中其他狼不同。
最直观的就是身体。
它一直比同龄狼崽长的快,吃得多。
半岁的时候,已经比成年公狼要高大。
当同龄的幼崽还在为一块腐肉撕咬时,它已经学会观察鹿群的迁徙路线;
当其他狼满足于一顿饱餐时,它已经开始在岩缝中囤积多余的猎物。
它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挑战狼王的情景。
那是个飘雪的黎明,它故意将老狼王引到结冰的湖面,当对方利爪打滑的瞬间,它精准地咬住了对方的咽喉——不致命,但足以宣告胜利。
那时候,它还不满一岁。
两岁那年,它已经统领着四十多匹狼的庞大族群。
它教会它们设伏,教它们避开偷猎者的陷阱,甚至在旱季来临前带着整个族群迁徙到水源丰沛的山谷。
它的狼群从不会像其他族群那样,在寒冬里饿得皮包骨头。
可它始终孤独。
那些向它示好的母狼,不是对着它露出肚皮,就是笨拙地模仿它的狩猎动作。
它们崇拜它,惧怕它,却永远无法理解它望着星空时胸腔里涌动的那种莫名的焦躁。
有时候看着它们为了一块骨头互相龇牙的样子,战影甚至会感到一丝厌倦——就像人类看着蝼蚁搬家的那种厌倦。
它一直在寻找和自己一样的母狼,但始终没有找到。
它很寂寞。
直到末世来临,生存成了难题,它也就不再想什么伴侣,只想带着狼群活下去。
“啊呜——!”
小灰欢快的叫声扯回它的思绪。
那傻小子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大、强壮,此时正追着一只蓝翅蝶在沙滩上打滚,银灰色的皮毛沾满沙粒,活像只没断奶的幼犬。
战影下意识抬起前爪捂住眼睛,这个动作是跟贺乔学的——每当小灰做出什么蠢事,她就会这样无奈地扶额。
指缝间,它看见小灰扑腾着掉进浅坑,又乐呵呵地甩着尾巴爬出来。
这是族群用数十条性命保下的最后血脉,那些被撕碎的灰色躯体,那些浸透雪地的热血,就换来这么个...追着自己尾巴都能摔跤的傻小子?
战影胸腔泛起酸涩——怎么会那么蠢?
‘哎——!’
它学着贺乔的样子长叹一声——算了,总归它还有几年时间,慢慢教吧。
战影的耳尖突然微微颤动,敏锐地转向高处。
不知何时,花花已经悄无声息地接替了警戒工作——这个总是安静得近乎透明的孩子,此刻正稳稳蹲踞在二十米外的古榕树冠上。
交错的树枝间,它娇小的身躯几乎与斑驳树影融为一体。
战影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
那是个绝佳的瞭望点,纵览整片海滩的动静。
尽管这座海岛至今未见任何威胁,花花的脊背依然绷得笔直,尖耳高频转动着捕捉每一丝风声。
它记得自己曾经在暴风雪夜里教导幼狼们:‘危险就像融冰下的暗流,永远在你放松警惕时袭来。’
显然,只有花花把这句话刻进了骨髓。
察觉到它的目光,花花甚至镇定地朝它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眸子在树影间闪烁着机警的光。
战影的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摆动。
要是花花能有小灰那样的体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到“嘭!”的一声。
沉闷的撞击声骤然响起。
只见小灰晕头转向地跌坐在树根旁,头顶还粘着几片树叶。
这傻小子居然追蝴蝶追到撞树——还是花花警戒的那棵!
战影痛苦地闭上眼睛。
它突然无比渴望——把小灰额度身体换给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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