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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几何,老得吃一口嚼一百下也咽不下去。
何玉秋还在灶台前,片刻后,端了两个撒盐的荷包蛋给他。新煎的荷包蛋外头焦黄酥脆,里头还带着一点流淌的糖心。纪天星一下子来了精神。
“晚上咱去买好吃的。”姥姥安慰道。
纪天星没说话,忙着狼吞虎咽。
何玉秋摸了摸他的脑袋,去给他洗衣服了。
纪天星终于就着荷包蛋吃完了所有的饭菜,一个人默默把碗洗了,从大水缸里舀了一铁壶清水,架在了炉眼上。做完这些,他蹲下来,在灶台前烤手。
炉子里的火已经快灭了。做晚饭之前,还要掏炉灰,往里重新填蜂窝煤和木头绊子,再把火生起来——不然夜里就太冷了。他讨厌蜂窝煤,感觉那玩意儿很埋汰,但火又确实是很暖和的。
尤其是新填满的炉膛烧起来时,那真是暖得人快乐极了。火苗闪烁着,一跳一跳的,漂亮得有点好玩儿。想到这些,他又觉得十分新奇,有点儿说不清楚的小开心。
因为有意思。
其实生活也没那么糟。姥姥很疼他的,他知道。以前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纪妙菲曾带他回来住过。那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炉火的暖和让他觉得亲切。他在灶下回头,看着这间老房子。
房子在大院儿的东南角,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房门冲大院儿的跑马廊,卫生间藏在门后,进门就是连着阳台的客厅,一眼能看见隔断出来的厨房和厨房里贴了白瓷砖的炉灶。楼房不能盘火炕,为了取暖,姥爷还活着时请工匠在厨房两侧砌了火墙,这样厨房左右的两间屋子就暖和了。
房子旧了点儿,但家电都是新的,甚至还很奢侈地装了电话——纪妙菲以前没少往家里买东西。姥姥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齐整,到处都铺了钩织的帘子,客厅的所有窗台上都摆着花盆儿,有红陶的,也有青瓷的。墙壁上挂着不少裱好的画儿——全是他姥爷纪有年活着时卖不出去的大作。
就是吃得差了点儿,外头的街巷埋汰了点儿,街上的孩子讨厌了点儿,屋子里冷了点儿……纪天星挑剔地想。
不过姥姥总说,快开春了。
灶上的水壶发出了气鸣声,盖子开始跳动。纪天星跳起来,拎着水壶找他姥姥去了。
没想到何玉秋手快,已经把他的衣服全洗好了,这会儿正从书包里往外掏新书:“这文具盒怎么坏了?”
“摔的啊。”纪天星放下水壶,眼都不眨道。
何玉秋这一次终于没有多问了:“等会儿姥姥陪你去买个新的……跟姥姥说说,新学校怎么样呢?”她把纪天星的新书都理了出来,往卧室走去。
“都不认得。”纪天星撅嘴:“还有人管我叫小丫头。”他悄悄走到书包边,从侧面口袋抽出了大个子赔的五十块钱,塞进了裤兜。
“和同学好好相处,等熟了就好了……头发也是该剪了,一会儿洗洗头,姥姥给你剪……”何玉秋戴上花镜,从书柜里翻出一叠有点泛黄的铜版纸,比划着书的大小,把它们一张张裁开,开始给纪天星包书皮。
趁着姥姥在忙,纪天星像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走到客厅的衣架边,把姥姥挂在外套底下的小手袋拿了出来。那里头有零有整的,分开塞着两卷钱。他掏出整钞那卷,把五十块揉皱了,夹进了另外几张五十块中间,然后重新卷好,把一切放回了原位。
做完这些。他回到屋里,爬上床,在姥姥身边的桌子上趴下了,嘟着嘴道:“书包还没洗呢。”
“书包得刷。”何玉秋耐心道:“等会儿找个干净牙刷给你刷。”
“嗯。”纪天星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姥姥我想吃酱牛肉。”
“等会儿出去一起买。”何玉秋保证道:“买回来一半给你切着吃,另一半做个扒肉条,还能再吃一顿……”
“扒肉条……”那是什么,不知道,但听起来好像挺好吃的。纪天星迷迷糊糊地咂嘴。
午后的阳光西斜着落下来,屋子里好像也没那么冷了。他靠在姥姥身边,在沙沙的裁纸声里,懒懒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