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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世人向往,可又有几个懂得滟滪大如襆,瞿塘不可触的道理岐王是接近太极宫的人,秦娘子接近了他,也就接近了滟滪堆,一脚踏进去,死生便不由自主。其实我们也一样,你我如今,也身处漩涡。”
“延嗣,”陆长珉直截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既然大王这样问,永就直言了。”
曹延嗣收起一贯的漫不经心,“萧子龢冲冠一怒为红颜,以至身败名裂。我知大王对秦娘子情谊,若不未雨绸缪,恐祸将及身,因此永为大王谋三条出路”
陆长珉精神一振,目视曹延嗣。曹延嗣道:“一,大王从此断了对秦娘子的念想,只当不曾见过她,更不曾爱慕她,即便日后亲眼见她与岐王执手言欢,也能够无动于衷;”陆长珉蹙眉若能轻易忘情,又何来苦恼曹延嗣见他不置可否,又道:“二,效萧子龢反晋。大王在江淮的实力仍在,我们兄弟几个更不必说,这辈子只认大王。大王再向南联合赵国,大事未必不可谋。”
陆长珉摇头那个日夜咏唱树后庭花的赵国吗萧子龢叛晋时,北方分裂,梁国大乱,他这才能联络旧部,以图趁乱东山再起。如今北方统一,虽听说山东、河北又有复叛者,但北方平靖是大势所趋,江淮军精锐悉已投晋,留在丹阳的那些老弱残部,还真不够岐王一盘菜的。就是萧子龢,还不是被岐王手下斩杀在熊耳山中岐王如今总管山东诸军事,想从他手下溜走,更非易事。
看了眼曹延嗣,“下策。”
陆长珉道。
曹延嗣毫不意外,道:“我知道大王的想法,我也一样,跟随岐王征战以来,睹他排兵布阵,奇谋迭出,实乃古今之能兵者,当今天下几无人敌。不是说丧气话,论打仗,我们都赢不了他。可从来不只是刀光剑影才叫战场。”
陆长珉不解,疑惑道:“何意”
曹延嗣道:“晋国不只是有岐王,还有陛下,有太子,有皇后和相王。来突厥之前,我在长安盘桓几日,无事闲游,不意结识一位友人,他对岐王当下处境之剖断可谓入木三分。岐王是陛下爱子不假,但当他的威望超越陛下,陛下就会是皇帝,而不是父亲;太子多病,欲让贤于岐王的传言虽也十分盛行,但谁能说清这是不是他哄着弟弟给自己打天下皇后与相王更不必说,早视岐王为肉中芒刺,自从相王联姻右仆射,与朝中重臣关系更加密切,岐王却大大吃了常年在外的亏。因此,岐王在战场上的胜利,恰是他在朝堂上的弱点,所以我说,在战场上胜岐王,难,在朝堂上胜岐王,易”
陆长珉凝眉。曹延嗣续说道:“大王,还记得我说过岐王与相王夺嫡之势已成吗”
陆长珉摇头,肃容道:“一位浴血沙场、为国朝打下半壁江山的英雄不该败于阴谋,况且,岐王待我们不薄。”
“话虽如此,可自古败于阴谋的英雄还少吗若论厚薄,岐王今夜领王府文武、诸亲信之行军总管与将军凯歌破阵乐,可有你我一席之地”曹延嗣感慨道,“大王,你我终究是外人。”
陆长珉默然良久,道:“延嗣,我对秦娘子从未有非分之想,不过赞赏罢了,你不也一样欣赏她吗”说罢径自走了他究竟是聪明人,岂不知第二条是死路,第三条是险路他不想为一己私情连累兄弟。
曹延嗣也不追,抱臂倚在灯树上,已经起风,灯盏多被吹熄,只有几点微弱火光仍在残喘,他抬头望去,一轮圆月,满天清辉,不禁喟叹道:“如此月色,不知明年此时,同谁来赏”
“自从阿耶去世后,发生了许多事,有些事措手不及,有些事无能为力,刚才也不知怎么,忽就想哭”抚悠也说不清方才那一刻为何会如此脆弱,仿佛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力量一下子被抽空,一任压抑许久的懦弱在身体里无孔不入真是自己都觉得没出息,说着便要拭去腮边泪痕。
“别”李忧离抓住她的手。抚悠愣住,他的手心有一层茧,因此并不柔软,但宽大而温暖,神奇地让人觉得,若是被这只手牵着,走到哪里都能心安。李忧离低下头,轻轻啄干她的泪:“我真后悔为什么五年前没有见你,让你吃了许多苦。自今往后,那些措手不及和无能为力的,都有我帮你扛。”
“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抚悠慌忙退后。
她知道至少这一刻,他们两情相悦,然而李忧离的心意能否长久,她没有把握毕竟他不是寻常男子,他身边的女人太多、诱惑太多,而他们相识太短、相知太少。
李忧离见她一味闪躲,叹气道:“为什么要这么生疏阿璃,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叫她“阿璃”,他第一次叫她“阿璃”,然而语气似乎毫不陌生。可抚悠关于他所有的记忆,始于五年前那次还长安,之后他们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李忧离刚刚还梳理过,不可能忘记什么,哪怕是最小的细节,所以“我应该记得什么”
李忧离看着她,眼睛清亮得好像天上的星辰,他舔了舔唇,似有万语却欲言又止,只是温柔地笑道:“我送你回去吧。”
那笑让抚悠觉得自己真的忘了极重要的事,心里觉得对不住他。
沉默一阵,李忧离开口道:“明天我们就要跟阿史那夏尔议和,只要他撤回金山以西,我们也会撤兵。”
“嗯。”
抚悠低头看走路时裙摆晃动,胡乱应声。“虽然很可惜,但如今实在没有灭人国的实力,我们的财帛、军队、战马,都已到了耗竭的边缘,刚刚拿下的梁国,境内也不安定,我收到长安来信,父亲已经催我班师了。”
抚悠安慰他道:“汉历文景之治,始能击破匈奴,晋立国二十二年,统一江北才几个月,大王莫急。”
“我恐怕等不了一个文景之治。”
李忧离道。“为何”抚悠问。
“因为在我有生之年,不想看到边境的百姓再受欺凌,不想看到晋国的将士身死他乡”顿了顿,他唱起了国殇,“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嗓音低回沉郁,分外苍凉。抚悠不禁接着唱道:“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那日我与都兰狭路相逢,唱歌的人是你吗”李忧离虽如此问,心中却早断定是她。“是。”
抚悠道,“我是跟父亲学的,那时我们常常坐在山坡上,他唱,我也跟着唱,我不懂,他就告诉我国殇讲的是战事的惨烈和将士为国捐躯的忠勇。”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自从五胡之乱,突厥崛起,百年之间,杀伐不止,征夫去不返,白骨无人收,国之殇,民之殇。
“其实,大王想没想过,”走了许久,抚悠问,“遭受战乱之苦的,并不只是中原百姓。”
“什么意思”“如果将来亡了突厥,他们的臣民大王打算如何处置”“那是陛下和太子的事,我只管打仗。”
李忧离笑得单纯明亮。抚悠摇头,问他:“如果陛下和太子决定杀光他们,或者将他们赶到大漠以北荒无人烟的沙漠呢”“不会的。朝廷会设置羁縻州府,让他们原先的贵族来统治他们,不过那些贵族都将是国朝的文臣武将,突厥的百姓,都将是晋国的子民。”
李忧离颇自负地描述着自己心中的构想。
“陛下和太子也这样想吗”抚悠打断道,“我听阿舅说过,大王拿下西蜀时,曾许诺蜀王不死,可陛下还是杀了他。”
你到底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能量能够左右自己的父亲,晋国的至尊
虽是在兵临城下的境况下投降,但毕竟也是投降献国,况且与他交谈,李忧离觉得蜀王之才实在平庸,这种人,留也无害,杀之则要冒激起蜀人之变的风险,何必要杀他倒也不是在乎蜀王的生死,只是父亲的决定令从来言必信、行必果的岐王失信了瘪瘪嘴:“陛下是我父亲,子不言父之过。”
“大王不是已经认为这是过了吗”
即使他是岐王,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随心所欲,当父亲是慈父的时候,自然任他行事,百无禁忌,但当父亲是天子的时候,伐蜀之役后,景明不止一次地提醒他“大王的父亲不只是父亲,还是皇帝,并且大王功绩愈显,他就愈是皇帝,而不是父亲,大王要谨慎啊”当父亲是天子的时候
沉默让时间变得更长,李忧离忽道:“到了。”
抚悠抬头一看,夜里起风,已将灯都吹熄了,不知不觉,竟已走到。“我就不送你进去了,早些歇了吧。”
李忧离道。抚悠福身:“谢大王亲自送我回来。”
李忧离伸手,掠过她的发髻,轻巧地取下一枚花钿:“可不白送。”
笑着揣进怀里,转身走了。
抚悠深吸了口气,双手握脸,让冰凉的手冷却滚烫的两颊,转身低头进了帐篷。阿春正与婢女叶子下双陆棋,众婢围看,见抚悠进来,忙都起身行礼,阿春一面让人收拾棋局,一面吩咐准备盥洗之物。叶子为抚悠脱下狐裘,惠儿和小娥一个捧上手炉,一个抱过一只不足两月大的狸花猫,左右蹲着的两个婢子为她脱下鞋来,抚悠伸手要去抱那只狸猫,小娥赶忙递给她,抚悠揉着那只小毛毬,毛毬奶声奶气地“喵喵”叫,憨态可掬的样子惹人发笑。抚悠问:“你们从哪里弄来这么个小可怜”
惠儿捧着手炉笑道:“我猜有了这个,娘子肯定就不要手炉了。”
小娥道:“是岐王谴人送来的,说一是给娘子解闷,二是可以暖手。”
抚悠心里痒痒的,好像小毛毬的肉爪挠来挠去。
“我小时也养过这样的狸花猫,”抚悠道,又嘱咐,“千万别让淮阳王的猞猁看见。”
把众人都说笑了。
似乎确实有过这样一件事,她的狸花猫被一只过于亲热的猞猁追得上房上树,那猞猁好像是个男童的,是谁呢“娘子可冷坏了吧,不如到火炉床上梳洗。”
阿春道。抚悠正冥思苦想,猛然被她打断,愣了一下,道:“这样最好。”
阿春分派,一会儿便安置妥当。抚悠脱下裙衫,在中衣外加件荷粉色暗纹罗衣,偏腿坐在床上,仍抱着那只乳猫。阿春领小娥、惠儿、听蝉、葵,五人也上来跪坐服侍,其余婢子或捧杯或提壶或持香或端铜盆或拿手巾,都围着火炉床侍立。
闻蝉先接过鱼洗端着,抚悠用五香散洗过脸,阿春用手巾为她擦净,又换净水和新手巾,阿春将手巾浸湿拧干,将手巾敷在抚悠脸上片刻,水温稍热,手巾的温度则刚刚好,十分舒适。如是两次。惠儿、小娥先将首饰、义髻除去,又各自拿了梳子为抚悠梳头,听蝉和葵则在左右稍后的方向各举一面镜子,以便抚悠能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身后。抚悠用揩齿布揩牙,阿春则将米粉、白僵沙、珍珠粉、桃花粉等掺入面脂,调匀成糊状面药。惠儿、小娥将抚悠的头发梳顺,这次不用义髻,只用她自己的头发挽一个简单的偏髻,梳好后,请抚悠来选装饰的绢花各色各式铺了满满一只漆盘。
抚悠选花时,小娥将今晚那套花钿收了,阿春清点,发现少了一枚,想是丢在哪里了,也不在意不过日后若隔三差五“不丢几样东西”反而成为咄咄怪事,倒是此时实在难以想象的了。
“阿春,你服侍岐王多久了”抚悠拈着一支海棠色绢花去蹭臂弯里乳猫的鼻子,乳猫两只前爪胡乱抓着,“喵喵”撒娇。“回娘子,奴婢服侍大王已有五年。”
阿春道。
抚悠放下手里的绢花,换了一支递给小娥,对阿春道:“上面药吧。”
她想,既然李忧离说她忘记了一些事情,而她又不觉得自己会忘记这五年内两人之间的任何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她离开长安前,他们就是相识,甚至相熟的,只是那时她年纪太小,记忆实在模糊。本想在阿春这里旁敲侧击些什么,可她跟随李忧离的时间却也不足以知道那些往事。不过抚悠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抓住了风筝线,母亲不也说过故张皇后当年常幸辛宅吗想必会带上幼子吧,那她与岐王必然早就认识。
收拾妥当,抚悠让出一半枕头,按出凹陷,将乳猫放进去,乳猫伸个懒腰,打个滚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肚皮朝上,爪子朝天,四仰八叉地睡了。抚悠侧躺下,伸手按它的肉垫,猫爪缩一下弹回来,缩一下又弹回来,按着按着,也渐抵不住困意
“把你的猞猁抓回来”
“为什么我的草上飞和你的毬毬玩得很好嘛”
“它会把我的毬毬吃了的”
“我的草上飞才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的毬毬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抓不抓回来”
“不抓”
“抓不抓”
“不抓不抓不”
“呜,皇后殿下,岐王哥哥欺负我”
“喵呜喵呜”
、诉衷肠
“喵呜喵呜”
抚悠被“踩”醒,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收下巴,眼前露出一团毛毬。她略抬了抬头,只见那毛毬趴在她胸前,两只前爪交替着一踩一踩,不时歪头伸脖子如果它确有脖子的话眯着眼睛,伸出湿软的粉嫩小舌尖,心满意足地“喵喵”叫。抚悠放下肩背,重新躺下,将梦中杂乱的思绪整理那个放猞猁追她的狸花猫的男孩,那个拿桃毛蹭她脸的男孩,那个把她的猧子弄得泥球一样的男孩,那个抱只大鹅扔给她,以至她被鹅啄伤,对扁嘴扁毛畜生从此无不痛恨的男孩,都指向一人李、忧、离
“娘子醒了吗”阿春声音柔和,声怕惊到她似的,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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