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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直至听见最后那人落地的闷响，王语嫣终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崖岸高悬，雨后的山风中带着浓重的湿气。
手心里，此前叫碎石划伤的破口兀自灼痛着，凑近一嗅，尚能闻到些许甜腥。
却不是那些人身上的血。
按理说来，自己这几日也是没少遇着这档子事，便只昨日就差点做了那青脸汉子的刀下魂。只是换到了自己亲自动手，却才知这杀人不难，难在心狠。
这般仰面朝天的瘫卧了不知多久，那眼前忽的一黑，继而却只觉着些许凉意洒在了脸上。
一滴，一滴，一滴……
冰冷的水珠，滴落在眼中，鼻翼，唇角，而后丝丝渗入齿间。
王语嫣下意识的张了张嘴。
渴。
直至饮着满口清冽，王语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是近一日未喝过水了。
“喂，没死就说句话！”
熟悉的声调中，带着些许嫌弃的意味。
王语嫣定睛一看，却见黑衣女子不知何时竟是走了过来，此刻正跪坐在自己身畔，手里还举着个攒斗状的叶子。
只看她手头一斜，那半斗残水便都淋在了王语嫣脸上。
“咳…咳咳咳咳咳……”
王语嫣捂着叫水呛得发疼的胸口，猛的直坐而起。“你…你怎么过来了？”
却见黑衣女子单手反握了短刀，有些吃力的支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在崖岸旁梭巡了一回，听得王语嫣问话，头也不回的说道：“来看看你死了没死。”
说罢，却是顿了一顿续道：“没想到你竟是在这里躲懒。”
王语嫣闻言不禁一愣，抬头朝着黑衣女子的黑影看去。
她那句话，怎地听在耳中，却似那小女儿家娇嗔一般，只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我…也非是…非是躲懒，只是方才有些眼晕。”
顺着她的话，王语嫣苦笑着解释道：“头一次…没想到杀人竟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只可惜了那些人，想来功夫也是不差，却是窝窝囊囊的死在了我手底下。”
黑衣女子听了却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往旁的一坐，说道：“他们可怜？哼，你此前若是不杀了他们，只怕你与我的下场，还不如从这崖上跳将下去来得痛快。”
“只是我们原本与他们无冤无仇……”王语嫣还是有些纠结。
“哼，他们一个两个想要揭我面幕，便是该死。”
说罢，又是眉眼一挑，朝王语嫣质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没有掀过我面幕？！”
“当然没有！”
迎着黑衣女子狐疑的目光，王语嫣否认的也是理直气壮，不过脑子里却不禁闪过了个疑问，“不过，你为何如此在意这个面幕。你的…分明就……”
“你说什么。”
“我是说，看着你…你的肌肤……你分明就是个美人……”说及此事，王语嫣的脑中却不由得想起了昨夜摸着的那抹柔嫩，这耳根子却是不争气的红了，见得黑衣女子眼神不善，又是赶忙解释道：“我…我真没看过你的脸面，那…那什么…….你…你莫要冲动！”
黑衣女子却未有动，只没好气道：“只看了手手脚脚便是美人？说不定我是个丑八怪呢？嗯，其实我面上长满了麻子，你怕也不怕？”
王语嫣有些不解的反问道：“我为何要怕？姑娘你…无论你长相如何，为人却是不坏，不过……你我也算是患难之交，我自然不会以貌取人。”
‘不过是个性有些乖戾。’
这句话王语嫣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没什么。”
黑衣女子的声音听着却是有些懊恼，继而又含了些愤慨地说道：“哼！你嘴上自是说得好听，其实你心里却是畏我如豺狼虎豹。现在这般说法，左不过是因着与我困在这崖上，怕我打你罢了，否则此前为何一心要留在对岸。”
“这…主要是不想拖累姑娘你罢了。”
提起对岸之事，王语嫣心中却是发苦，嘴角只勾起着一抹苦笑。
黑衣女子对这答复不甚满意，只道：“哼，你是不想拖累我，怎奈我却是回回都叫你拖累。”
“是我对不住……”道歉的话才说出口，王语嫣却是恍然。
什么叫做回回都是自己拖累她？
此前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莫不是这黑衣女子先行挑起的，就算是那客店之事，也是因着段誉的关系，才叫自己卷了进去，怎地到了这女子口中，就都变成自己在拖累她了？
王语嫣这旁还在愣神于那没来由地责难。那旁的黑衣女子却是忽的抽出了短刀，朝着她肩颈处便是一挑。
温热的鲜血飞溅至脸颊，王语嫣怎料黑衣女子竟会突的出手，尚自一愣，便听着了身后有一人发出了惨呼。
“滚开，别碍事！”
黑衣女子的话短，手中刀也更快，只在王语嫣愣神之际，手中刀已直没她身后那人小腹，继而扑身一撞，只将那人生生撞下崖去。
直至此时，王语嫣才见着，上来之人也是此前对岸那帮人中的一个，想要趁着两人谈话之际出手，却没成想正巧叫黑衣女子看了个正着，结果落得个坠崖身死的下场。
“还愣什么，等死吗！”
黑衣女子话音方落，便听着崖壁上一阵窸窣踏响，又是跃上了几人。
“抓活的！”
只听着其中一人大吼一声，剩余人等便是立时将两人围到了中间。
“滚一边去！”
黑衣女子见得几人来势汹汹，抬腿便想将她踹出圈子，不料却忽的飞来根套索，一兜便死死勒着了王语嫣的脖颈。
鎓镫……
王语嫣喉间突遭捆缚，正涨红了脸兀自挣扎着。忽只听一声金风过耳，继而脖上的套索却是松了开来。“多…谢……”王语嫣一俟解脱，也是忙的想从地上爬起，却听得数声扬鞭的脆响，再一看，却见得剩余的三个汉子又是抛出了套索。
咻。
黑衣女子接连挑开数根套索，反手照着执索的一人便是一箭。
噗。
眼见那人便要毙命，此前那被斩断了套索的汉子却是身形诡异的一晃，正巧当在了当中。短箭发出一声闷响，便即钉在那人手中的藤牌之上。
咻…噗…咻咻...噗噗……
黑衣女子一连三箭，分射各方，只见那汉子也是随步而走，手中藤牌挥举之间，尽数将那短箭格落。
“喝呀！”
下首一汉子也趁着黑衣女子出手的空挡，手中套索一甩，紧紧的缠上了黑衣女子左腕，而后猛力一扯，直将黑衣女子带得往前跌扑数步。幸得王语嫣眼急手快一把拉住了那套索。
“射西南那人的左脚踝！”
见得黑衣女子只要出刀去割那套索，而举着藤牌的汉子却欲欺身而上，王语嫣不由得叫道，伸手便要去扳扣黑衣女子袖内机括。
咻。呲。
黑衣女子未解其意，两厢拉扯之下，那箭便失了准头，只射在西南那汉子脚旁，那汉子一惊之下也是连退三步，使得那套索阵出了缺口。
黑衣女子见状也是一愣，继而便想要上前补刀，却叫王语嫣一个大力扯回了身子。
“射上首那人的右肩。”
王语嫣再道。
黑衣女子眼带疑惑，但手底下却是不慢，抬手便是三箭，两箭朝着举牌那人射去，剩下那一箭便依言射向了上首那汉子。
“哎呀呀……”
只听上首那汉子惨叫一声，只捂着肩膀向后踉跄了几步，带得剩余几人身形具是一滞。
“你究竟是何人！”
黑衣女子见得索阵一破，却未再动手，只扯着王语嫣的肩头，声色俱厉道。
王语嫣正忙着替她去解腕上的套索，闻言头也不抬的顺口答道：“我家里也有些武功典籍，这不过就是个三才小阵，又有何难！”
黑衣女子还要再问，却见那举牌汉子甩手却是将藤牌一舞，朝二人砸将而来，也顾不上再问，只一把将她扯得开了，抽刀去格那藤牌。哪成想那举牌汉子却是随身而上，自怀中摸出一柄小斧，使了一招海底捞月，意要将黑衣女子开膛剖腹。
“砍他左肩骨髃”王语嫣见得只是大叫。
“你话太多了。”
那旁，黑衣女子正要举刀劈砍，王语嫣却听得耳旁幽幽地响起个女声，再一回头，只见得此前那使钩女子不知何时竟也上得崖来，手上的钩镶正搭在了自己肩头。
呲啦。
布帛碎裂声后，王语嫣只觉肩头一凉，继而是火辣辣的一阵疼痛，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后一歪。再而又听袖箭的机括声连连响动，却是黑衣女子也见得了使钩女子出手，一个旋身，将她推到了一旁，手中短刀甩出。
“你等究竟是何人？”
黑衣女子将王语嫣拖至身侧，见得她衫衣上已是破了个口子，连带着肩上的皮肉也叫那钩镶拉出了道口子，正不住的往外渗着鲜血，心中只是恼怒。
“吾乃灵鹫宫使。”
使钩女子淡淡的瞟了眼四周，见得己方一人肩部重创，另一人为毒箭所伤生死不明，不由得放缓了语调：“此番前来，不过欲邀你夫妇二人前去灵鹫宫，就此前的误会与我家尊主解说。不过小相公执拗，确是不愿接受我等的好意，故而我等只得亲自前过来了。”
“什么夫妇？”
黑衣女子却未理会使钩女子所言，只一把抓过了王语嫣，横眉立目的质问。不待王语嫣解释，便又对着使钩女子骂道：“什么小相公大相公的，叫得这般亲热。他既说了不愿，那便是你亲自前来，也不过是多叫我杀你几个人罢了。识相的就快给我滚！”
使钩女子也是料得眼前这二人不会乖乖顺从，当下也不多话，只招呼了声，余下的几个汉子也是各执了套索，朝着二人逼来。
“你还有力气的话，便逃得远些，我…现在护不得你。”
黑衣女子的声调中带着些许凝重，整个人却是向前挪了几步，将王语嫣掩在身后。
“没力气了。”
王语嫣见得她竟是护佑自己，心中也是没来由一阵感慨，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拖着步子走到她身旁，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能看着你送死。况且这边崖岸只巴掌大的去处，我既没力气奔逃，也没地方可躲，便就只能与你一道赴死了。”
“一道……”黑衣女子却是一个皱眉，骂道：“哪个要和你死同穴了。本姑娘便就是死，也请要将这群家伙杀个干净！”
黑衣女子话音才落，那群人便已欺至身前，正待短兵相接时，却听得对边山顶上一声厉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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