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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势而为？”
“是，”王怜花收了笑，看向尹纤纤，大大方方道，“一石二鸟罢了。那时我跟着沈浪在风雪中，恰巧看到了你和熊猫儿一道与送春鸟说话……当时我便突发奇想，想着，趁你们离开，杀了他，我既能得到珠环，又能栽赃沈浪，何乐而不为？”
他这几句话，轻描淡写，浑不在意地就将困扰尹纤纤多日的事摊了开来，似乎并未觉得杀了一个人是有多大不了的事。
行着小人行径，却又如君子坦然。
这实在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的。
九尾砂目露愤恨，尹纤纤听到这，却平淡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对，你这事做的不仅叫仁义山庄的人看见了后怀疑了沈浪，就是让我也差点对他动了杀心。”
她说完后，继续看向王怜花：“那你又为何要捉尾砂？”
“因为她听闻朱七七说我捉了仁义山庄的人后已经起了疑心，并且要似乎非得在我宅里找到证据，好送到你面前，叫你不要那么信任我……”
王怜花说到这，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指着气得跳脚的九尾砂道：“你倒是有个忠心的丫头。”
尹纤纤看了看跑到她身边的九尾砂，继续点了点头：“嗯，那么，然后呢？你捉住九尾砂难道仅仅在于此？”
“然后自然是继续栽赃，至于栽赃给谁我就不必说了吧？”
王怜花手一摊，“只是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她就被你发现后救走了。”
王怜花说完后对尹纤纤道：“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纤纤，你为何会知道地宫里发生的事？又为何能如此及时地救走九尾砂？”
尹纤纤一眼便瞧出他所不能释怀的事，特意指出道：“我没骗你。那日我将事交与你后是真的要离开的，离开前同王夫人道别，却无意间在你家发现九尾砂信鸟，信鸟领我去了地宫，这才发现了她。”
王怜花接受了这个解释，点点头：“原是如此，你们般若殿的信鸟一直都很有本事。”
尹纤纤顿了顿，继续道：“你我五年情谊，我纵使我在地宫发现你有欺瞒于我，也不至于怀疑你。但那时候，我太想要知道一个真相了，便就趁所有人还没有来的时候，继续扮朱七七，借此去探寻一二……你说沈浪早就发现我非朱七七，是以我想第二次再扮她后被他救走，即使他再聪明，也未必料到如此重重守卫更有你费尽心思之后，救走的居然还是个假货……”
“不错，我们不知道救走的居然你。”
金无望嘶哑着声音道，“但别说第二次，就是第一次我们也没有发现七七是你假扮的。”
“是啊，发现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之后，我就明白了……”尹纤纤对王怜花叹道，“我就想，若不是沈浪真的演技高超，那便是你说错了，沈浪开始没有认出我来……你说沈浪是因为我误用了珠环才认出我并非朱七七，但若是他没有认出我来，那就意味着其实他也不知道珠环的用……而知道珠环真正用的你，不是就很可疑了么？”
王怜花闻言，不由道：“原来你是这个时候怀疑我的。”
“不，只是奇怪罢了，但那时候我还是更怀疑沈浪，所以我继续潜伏在他身边等待时机去胁迫他说出实话。”
尹纤纤瞧着王怜花，眸色复杂，意有所指“我以为，五年情谊并非是单向的……即便有所线索，于你于我，都不该如此互相猜忌怀疑。”
王怜花默了默，唇张开又合上，最后终是问道：“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认为是我杀的送春鸟？”
“就在刚才。”
“什么？”
尹纤纤淡淡道：“方才你亲口承认的时候。”
王怜花听后，猛然瞧着尹纤纤，像是在看她有没有说谎，然而尹纤纤神色平淡坦然，并没有丝毫隐瞒的样子。
“原是如此……”顿了顿，王怜花忽然大笑起来，“我以为你早就认定了是我，所以……所以……”
所以他才干脆承认了。
因为他知道，尹纤纤不蠢，她一旦认定了什么，发现了什么，任凭别人如何说，都不会动摇了。
但若真如尹纤纤所说，她一直都还对他保留一份信任，那么他方才若是不承认，他二人间是否还能交好如初？他是否能骗她一辈子？
王怜花想到这，不再想下去，不再笑下去，只仰头闭目。
他早就料到尹纤纤会发现这件事了，比起隐瞒，不如说是他刻意去破坏这份友谊。
良久，他低头，凝视着尹纤纤，神情变得淡漠，问道：“那么现在，你确定人是我杀的了？”
尹纤纤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她又问道：“为什么呢？”
她问：“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王怜花冷冷道：“我同你说过我或许会骗你的，你那时如何回答我的？”
尹纤纤沉默了，因为她想起了那布着满天繁星的一夜，想起了王怜花的问，想起了她自己的回答。
……
——“你呀，若是将来哪天被我骗了，你可不要后悔。”
——“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日后被骗，我便也认了。”
……
想到这，尹纤纤轻叹道：“我认了……原来你一开始就在骗我。”
王怜花道：“我一开始也是真的想要找你帮忙，但我若直接告诉你帮忙的原因，你会帮我么？你素来不喜欢我做不义之事的。”
尹纤纤点头：“是，我若知道这样，我会劝着你住手。可是……真正的朋友难道不该规劝对方么？我虽并非好人，但是我却也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事。所以我劝你，这本就是一个真正的朋友的本分啊，有错么？”
“真正的朋友？”
王怜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冷酷地笑了笑，随后怜悯地看这尹纤纤，那双狭长又好看的眸子里满是嘲讽和同情。
他瞧她，一如在瞧那些被他欺骗过的愚蠢的人。
原本冷酷的眼睛里，更盛不屑，而比他眼神更伤人的，是他的话语。
千面公子惯是知道如何讨一个人喜欢，也惯是知道如何戳人心窝的——虽然他素来不屑讨人喜欢，又素来戳人心窝。
“尹纤纤，我没有朋友。我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利用着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罢了。你对我有用，所以我同你交好，很简单的道理。”
他说完，好整以暇地瞧着尹纤纤，准备看她可能会出现的神情，懒洋洋笑着，语音略略上扬：“但是我啊，不喜欢不听话的人。那时候我叫你离开，你为什么不走？你想想看，你若是听我的话离开，送春鸟会那么倒霉地撞上我的突发奇想么？你不听我的话，导致他死了，心里，会不会内疚？”
九尾砂听到这一番话，脸都被气歪了，她撸起袖子就打算冲上前拼命，却被尹纤纤拦住。
“姑娘！他……他欺人太甚！”
尹纤纤摇摇头，不理九尾砂，只轻轻道：“我很愧疚。但是在那天之前，我的本意不过是替你再看看，省的他们找到什么证据罢了……我这是好心，但办的也的确是坏事。”
她知道王怜花像要报仇，因而不得已需要干一些不能为江湖侠义之事所知的事情，她是不会阻止一个为复仇而生的人去复仇的，她也愿意替王怜花隐瞒所做的一些事的。她知道自己做的事叫做包庇，是不好的。母亲同她说过，做坏事的人一定是会受到惩罚，但是为什么这个惩罚却是送春鸟受着了呢？
那个孩子既然替般若殿卖命，那她该好好护着他的，她失职了，所以她该愧疚。
不过这个愧疚并非为她自己之前所做的事，她做事从不后悔，也早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假若再来一次，她同样会和熊猫儿一起去探花市，因为她不过是想帮自己的朋友一把，她不认为这事需要反悔。
王怜花见状，摇摇头：“我本不忍心叫你因为交友不慎而愧疚自责，但是你有时候当真执着的过分……你既然相信我，又为何不在一开始杀了沈浪呢？他死了，多好，你就有由头恨一个人，也可以继续同我交好……为什么要救他呢？为什么要将自己陷入这等两难境界呢？”
他说完后，又否认了自己：“不不不，你应该不会觉得两难，因为你清醒得很。你知道，一边是无辜惨死的好手下，一边呢，呵，是一个不择手段又虚情假意的朋友，如何选择，你早就有了打算。更何况，你早就打定主意要行使殿主的责任，替他讨个公道了吧？”
“只是……纤纤，原先在你的私心里……”王怜花慢慢问道，“我同送春鸟比，谁更重要？”
尹纤纤垂了眸，以掩饰眸子中的复杂神色。
良久，她叹道：“你……”
这话叫别人听起来，或许委实有些令人寒心了。但她说过，五年的情谊并不是凭空说说的。
尤其是在她废了心法之后。
尹纤纤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那夜在欧阳府邸，她做的美梦是什么了。
那梦有关于她同王怜花的初见——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和一个十七岁少年的相遇。
尹纤纤还记得那时候，她并不成熟，也还没有修习上善心法，因为逞一时之强，偷偷离开大理段氏，困在密林当中。在最无助的时候，是王怜花出现，好言好语安慰，带她走出密林。
那时候的王怜花可真温柔和善呐，在她眼中，他就是一个长得好看，又风趣幽默的大哥哥。面对一个迷茫的女孩子，他简直就像是照耀进密林的光，牵引着她，温暖着她。
是以后来，她每每和王怜花漫步在树林当中，总是由不得有一种安然安心的感觉的。
说起来，他二人之前在雪山松林间的时候，还相约一起去岭南，去儋州呢。
尹纤纤那时候不是没有期许过，只是现在看来，这约定注定不能再践行了。哪怕送春鸟同她之间的关系不如她同王怜花之间亲密，但是如王怜花所说，她心有芥蒂，他们之间也无法再同曾经一般是可以互相商量的朋友了。
王怜花对尹纤纤笑了，他很满意地点点头：“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他是真的很高兴的，虽然这高兴与愉悦，在他亲手毁了二人情谊、亲口否认二人好友关系之后，显得十分荒诞。但除了尹纤纤，他还从没有对其他人那样上过心，也没有讨哪个女孩子开心像讨尹纤纤那样用过心思——即使是母亲。王怜花只知道母亲最大的心愿是报仇，其他的他便是想知道，母亲也不愿意告诉他，而他更是在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冷淡下放弃了讨她喜欢——反正再没什么能有大仇得报更让她高兴了。
但，王怜花的脑子却牢牢记住了尹纤纤的喜好。
比如他知道，水果中她最爱吃的是荔枝，其次是桃子，而桃子她素来只吃柔软的水蜜桃，绝对不碰毛桃。
他还知道，虽然她总说自己笨，但她其实很聪明，当然，也很爱财，只是尹纤纤有时候对于一些唾手可得的钱财却又不甚在意。
还有，正因为爱财，她喜欢做生意，也有自己的一套看似可行的生意经，可是她每每认真地开一家铺子的时候总以亏本告终……
她很美，却懒得在自己身上多做打点，她的裙子永远是那一种款式，绝不像旁人一般层层叠叠、花里胡哨，而是永远简洁又方便。可若让她扮别人，那她就会在面容上很下一番心思，无论发饰、妆容、衣裙，无一不经精心打扮。
……
只是到了现在这一步，王怜花却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他甚至觉得，断了这情谊，挺好的。
王怜花展开了扇子，一片片紫色的纸骨露出了薄薄的尖刃，他着含笑，一如尹纤纤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温和地说道：“我很高兴……但有些事想来必须了断，哪怕我想善了，你也未必肯……你我二人素来只在琴棋书画这些地方切磋，从未互相动过手。今日，你赢了，我便放过金无望，并愿生生挨你一掌让你为送春鸟报仇。但若我赢了，金无望是生是死，同你无甚么关系，从今往后般若殿亦不能插手我王怜花所要做的事，可否？”
“可。”
尹纤纤点点头。
她早说过，她原本也该是亲手替自己的手下报仇的。
者有话要说：
（四千二更献上！不管写的好不好，先夸我！）金无望：拿我做赌注…有谁知道我已经穴道解开了啊！送春鸟：虽然被炮灰，但每章必出现，还有谁！！！上官飞燕：从未出场……mmp下集预告：尹纤纤：尾砂，让你去收送春鸟的尸体，但是，我的花呢？没有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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