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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话说得好，口嗨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张衣现下俨然就是这样的情形。
她看着润那明晃晃地凝在唇角难得显出几分呆滞的弧度，只想以头抢地，恨不得跟只鼹鼠似的现在就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算了。
都怪她平时和展明昭开黄腔开多了，一兴奋起来就忘乎所以了，什么都敢往外说。
张衣简直尴尬地头皮发麻
张衣尴尬。
张衣试图找借口。
张衣欲言又止。
张衣找不出借口了。
最后放弃挣扎的小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起桌上的公筷，就夹了满满一筷子菜给润：“菜要凉了，仙君吃饭吧。”
没等他反应过来，张衣就又瞄上了一旁的一盘红烧肉，赶紧又夹了一筷子给他，“这肉看起来色泽金黄，肉质饱满，吃起来绝对肥而不腻，仙君多吃一点。”
她把夹起的肉放进润的碗里，马上又要向下一道菜进攻，润见状，忙拦住她：“润知晓姑娘的好意，只是姑娘既来这璇玑宫，便是润之客，哪有让客人反过来招待主人的道理，应是润招待姑娘才对。”
他说着，想了想，抽过了张衣手里的筷子，夹了些炸的外焦里嫩的酥肉给她，“这是福松肉，姑娘可以尝尝看。”
出于礼貌，张衣还是象征性地咬了一口。
就在她咬下这所谓的福松肉时，最外层被炸的焦脆的面粉被牙齿咬开，立刻就在舌尖上迸溅开了鲜美的肉汁，那肉汁不算烫，和微微的辣意混合在一起，配合着最里层被炸的完全熟透了、却又不失嚼劲的肉一起咽下肚，好吃地让她简直想要把自己的舌头也吃下去。
看着她蹭的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润心底的尴尬散去，又凝成了熟悉的忍俊不禁。
他从刚才起就注意到了，这摆上桌的几盘菜，眼前的姑娘只动了她面前的、靠她最近的两盘菜，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地扫过靠近他的几盘菜，却始终不曾提筷去夹。
那或许是避嫌，又或许只是单纯地为了方便，可那小心翼翼的态度却让润想起他在省经阁投喂小姑娘时她那快然又惬意的表情，那时候的张衣可比现在坦然多了，腮帮子被塞得嘟嘟囔囔的，两只脚也不受控制地前后轻轻地摇着，悠哉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哼起小曲似的。她彼时是快意的，此时在他面前却反而显得战战兢兢的，润长眉微微笼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却主动抽了她手里的筷子，把她原本想夹却不敢动的菜夹进了她的碗里。
在看到张衣吃下了他夹过去的菜，一双眼睛因为吃到了好吃的而变得亮晶晶的，润的眉这才展开。
他噙着唇角淡淡的笑意，又给张衣夹了一筷菜。
两个人俨然是重演了省经阁里的投喂画面。
趴在他们脚边，不吃寻常食物，只以梦为食的魇兽：又一次感到了被排除在外的孤独。
润很喜欢这种投喂张衣的感觉。
看着她吃的腮帮子微微鼓起，一双眼睛弯成一轮月牙，甚至还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和唇边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他总忍不住想伸手去捏捏她那跟小动物一样的腮帮子。
“味道如何？”
“超好吃。”
张衣朝他笑。
她一笑，左边脸颊的一个酒窝和唇边露出来的小虎牙就越发明显了。
忽然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仙君，我看到小鹿还什么都没吃，需不需要喂他点什么？”
“姑娘不用费心，它叫魇兽，是以梦为食的神兽。晚上将它放出去，它自会寻人梦境，将其食之。”
“吃梦？”
张衣有一瞬间的懵逼，“吃梦的不是食梦貘吗？”
“姑娘所说的食梦貘乃是传说中的奇珍异兽，润不过区区小神，只从古籍中对它知晓一二，却不曾亲眼见过，倒也实在是人生一憾。”
他回答的真诚，但张衣听了却只觉得越发懵逼了。
怎么，这个世界这么叼的吗，连他们种花家的神龙都只能在这里当个小神了？
不过基于她上一个尴尬未散的问题，这一次张衣倒是没有问出口，乖乖地继续接受润的投喂。
张衣这次真的可以说是吃到撑了。
等到润收拾完了桌上的碗筷，准备出门布星挂夜了，她还是挂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跟块软乎乎的果冻似的，看着格外让人想要戳一戳。
原本跟在润身后的魇兽见状，脚步就停了下来。
它那双水汪汪的鹿眼忍不住多往张衣那里望了两眼，然后抬起头，朝着自己真正的主人清脆地鸣了两声。
润笑道：“若是想去，那就去吧。今日的布星只我一人也足以。”
魇兽又朝他叫了一声，然后高高兴兴地撒开蹄子向张衣跑了过去，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张衣还在咸鱼瘫中，措不及防就感觉到自己的膝盖被什么东西顶了顶。
她低下头，就看到脚边的魇兽，而后润就看到懒洋洋地扒拉了一下魇兽的脑袋，就趴回去继续咸鱼瘫了。
张衣就差在脸上写上一行字了：我就是一条莫得感情的咸鱼。
说实话，润也挺想像她扒拉魇兽似的扒拉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但他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魇兽没半点泄气地把自己往她身上蹭。
他笑了笑，离开的悄无声息，除了一身的清寒料峭外却是什么也没带走。
布星台上常年空无一人，润和往常一样布着星，动娴熟且有条不紊，似乎也并没有因为魇兽的不在而有所异样。
然而当他布完了星，调整好了星轨，衣袖一敛，眺望着这满天璀璨辉煌的星河，却终是没有像以往那样站在布星台上久久地凝视着这片静谧的星海。
跳动的星子跃入他的眼中，润微微阖眸，似是一笑，又似是叹息。
他没有在布星台上久留，转身就向着璇玑宫走去。
也不知道是在布星台上耗费了多长时间，一路上两边都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巡逻的天兵走过外，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笼罩在一片黑色的沉默中，安静地近乎压抑，让润都不由自主地放满了脚步，生恐在这个本就容不下自己的天宫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走过了虹桥，走过了暗林。
忽然地，他看到了一点亮光。
那是这一片寂静沉色中唯一鲜活的颜色。
他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有兽鸣叫的声响，有烛火燃动的声音。
那里是——他的璇玑宫。
润脚步一顿。
璇玑宫的门口，一人一兽正坐在台阶上。
张衣的手里抱着书——那是先前他在省经阁中看到他从那只造型奇怪的包裹中取出来的，同样奇怪的书。
她手里拿着手，怀里则是抱着魇兽，把书铺开在了它的脑袋上，一边看着，一边说话。
“小魇，仙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不在璇玑宫，让我一个人睡，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而且我其实也不怎么困，要知道平常这个时候我都还在家熬夜来着。”
“说到这个我真的好气啊，我今天可是约了猫儿打游戏的。”
“这天宫漂亮是漂亮，但是没有wifi没有网，呆着有什么意思。”
“辣鸡穿越毁我一生！”
她愤愤不平地说着什么，魇兽也听不懂她说的什么wifi和穿越，顶着头上的书像是附和似的叫了两声。
说到最后，张衣也懒得吐槽了，捧着脸叹了口气，“所以仙君什么时候回——”
她话说到一半，一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愣愣地看着她的润，刚才还愁眉苦脸的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的，她抱起书和怀里的魇兽，蹦蹦跳跳地就跑了过去，仰着脸看他，“仙君，你回来啦。”
润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团绵软的物体堵得严严实实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到了嘴边最后却都只变成了一声仿佛叹息一般的浅浅的笑声。
润说：“是啊，姑娘，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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