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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刷刷劲风猛烈,青遗马左右斜冲,顾梓辰将剑横在双目前方,观察来矢方向。马儿遁入夜色,箭矢声逐渐消止,在罢剑的同时,暗沉的剑刃中突然朦胧的涌现数个劲装身影,身影快如闪电,已经快要近身。
顾梓辰抽响马鞭,青遗仰头嘶鸣,蹄子犹如蹦珠,几息就与后面人拉开了距离。不久,马儿进入一片林子,穿过这林子再上一条山路,就到了此番的目的地,度阴山。度阴山中沟谷纵横,地势诡怪,那里有杨州府说的险崖,顺着险崖的右边走,越过一个石碣便可看到一个被藤曼隐蔽的山洞。
这些人不是盗匪,对这里的地势难免生疏。他聆听着后面的声音,马不停蹄的往前方仍旧沉黑一片的天地赶去。距离度阴山还剩不足两公里,青遗马几乎拼尽了全力,顾梓辰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坐骑发出的噗哧声以及自己迅猛的心跳。
手中剑隐在身前,背后迫切的脚风已近在一射之地,‘刺’声很清晰的传来,他一拍马屁股,翻身滚落马背,将身子遁入月色照不到的草丛。下一刻,除了前方马儿停在原地急切的踏着蹄子,一片阒静。
就在这时,漆黑的暗夜顷刻间明亮如昼,数只点火的箭向四面八方射出,顾梓辰躲过射来的一只箭,再抬眸时就发现对面正砍来一柄寒剑。剑中映出他的面庞,他斜身一滚,立身的同时以剑相抵。明白处境危及,他奋力拨开敌剑,借着箭火消退,摸着刚刚身子压着的石块往旁边一扔,自己则就势起身,向前跑去,并吹出口哨,呼青遗马接应。
刚跑出几步,就见一人从浓黑中显形,将剑向他胸口刺来,他只好抬剑去抵,步子被迫拖缓,而四周其它的敌人也在这时全部涌了上来。透过墨染的黑,他心中一拧,明白已被围堵。十数招后,眼前人被击退,斜处又来一人。顾梓辰看不见此人面容,只觉他剑法极快,步履如风,呼呼几下就掣肘的他无法顾忌其它。
数招之后,越觉吃力,对方似也不愿再与他干耗,只见他将身一立,双手持剑朝他横刺,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顾梓辰眼瞳遽然睁大。面前之人,竟是那个与他同院的名叫羡云的小年轻!
顾梓辰顿时有种被人戏耍的怒感,可他没有多余时间去思考其它的事情。因这些人接连的掣肘以及突然发现羡云身份的震撼,使他忘却了奔逃,如今再看,四周早已水泄不通。
刷刷刷!
就在险境环生之际,周遭突然数箭并来,无法喘息的对战终于迎来一丝喘息。楚玉在黑暗中出声,顾梓辰循声逃离。待顾梓辰过去后,楚玉对他说:“殿下,槐州已经收回。”
顾梓辰哈着气点头。剩余的箭矢又射了一半。夜色中方才还活跃的人不知是逃了还是死了,没有半点反应。顾梓辰才与他们交过手,知道对方绝非小罗罗,即便以多攻少,恐怕也捞不到好。于是叫停射击,引了人离开。
他们走后,那些隐匿的人才起身的起身,下树的下树,杨濯对着羡云一拜,道:“小郡主,槐州没有了。”
羡云垂眸擦拭薄剑,半晌后才答:“目的已然达成,没有就没有了。”
杨濯有些不解:“郡主不是说,这次目的是杀顾梓辰吗?”
羡云浅浅一笑:“兄长是让我们试试顾梓辰的功夫底子。”他抬眸看着兵马离开的方向,“可我觉得不下死令,探不出他的底子,就自己添了些话。”
槐州失而复得,城中一片喜乐。一直被拘禁的槐州州官曲伯庸恭敬的待立一旁,他面色苍白,站立时如柳枝孱弱。
曲伯庸被找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他被关在府衙的柴房内,柴房里有剩菜饭的馊味,还有一些水。他在被关押的这几天,只饮一些水和吃少量的食物,若是晚来几天,这命或真就没了。
此刻曲伯庸刚交代完槐州被夺的来龙去脉,正等着顾梓辰治他管州不善之罪。但是顾梓辰自己在这次事件中是当事人,他明白曲伯庸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所以从坐在这里开始就一直态度和气。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恕,直接放过决计不行,还是得小惩大戒,才能安人心,正官纪。
“曲大人。”
“下官在。”
“你身为一州之官,未做到未雨绸缪,变故发生后不能及时向近州求助,导致兵民被困,整城受窘,实该严惩。因事出突然,强敌狡诈,于你而言委实难逃其谋,故情有可原。虽死罪可恕,但活罪难逃,便罚你半年俸禄,外加一月每日半个时辰的闭门思过。”
曲伯庸撩袍跪下,感恩戴德道:“此次失州下官虽死难辞其咎,今得殿下此等恩授,深感涕零。”
槐州事完,顾梓辰并没有打算直接回京,他望向东南武国方向,命令楚玉:“你速去准备,我们下一站去鹄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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鹄节是烨国距离武国最近的小镇。此镇与朝和郡只相差一条流石河,两个国家的人若是想去对方国家,就必须要渡过这条流石河。
鹄节镇有个地方叫做雅泉,这里有烨国最富盛名的甘甜泉水,而今烨国宫廷里,高官贵胄府上用来泡好茶自品或招待贵宾的水,大多都是从这个地方购置。而雅泉最甘泉水的名号也同样打到了武国,所以在雅泉也经常能见到武国人或在此地运载泉水或观光游览。
“姑娘打算住几日?”客栈内,柜台小二接过对面女子的银子,问道。
女子道:“先住两日,不够再添。”
小二笑嘻嘻的道:“好勒。”他见女子向外张望,以为她是不知去哪儿打发接下来的时间,便推荐道:“姑娘若是没去处,不如去拂香邬看看,那里是雅泉夜景最美的地方,外人称其为‘羡煞人间春,乐醉不思蜀’。”
走出客栈,璃人望了眼天色,再看向周遭。夜色将倾,长街商铺已经早早挂好了灯。远远望去,青石板街道古老质朴,街道灯笼附暖带灿,往来人三三俩俩,闲暇自怡。
她顺着长街信步而走,夜色越沉,沿街的灯笼就越秾丽,不一会儿,街上的人便在灯光的扑撒下,从看景人变成了景中人。
灯笼的光亮爬满了整条街,璃人手中多了一盏绘有美人起舞的灯笼,这是她方才听人说,前面有一段阶梯,灯火相对黯淡,需要持着灯笼才不至于踩空。
果然走了不多久,前方就出现了一段黑黢黢的道路,这是一条三四丈长的下行阶梯,目光越过阶梯往前看,映入眼帘的是与上面古拙长街截然相反的一番景象:笙歌曼舞,画舫轻舟,行人如织,呼声如雷,乍看繁华奢侈,细探犹若天街。
在她正对面的那所高楼的屋檐上,立着几串彩灯,彩灯的中间有一方长匾,匾额上书着‘羡煞人间春,乐醉不思蜀’几个字。再将眸光下移,在那牌子下方的台子上,有一女子身拢胭脂色衣裙,翩跹起舞。她的旁边,坐着几名乐师,在操瑶筝抚琵琶。这曲乐婉转动听,犹如天籁,缭绕之间,似能直击人的魂灵深处,让人不自觉的驻足闭目,不舍得远离一步。
璃人在与此等情景深度的共情里,回忆起了她在冥府时,那位头戴冕旒的老头,她猜想应该是地府阎王,与她说的话。
他说:“人间从不乏春色,但春色久在人难常存。人得春色览,与世共流年,此是天地予以人的第一份馈赠。矫健胫骨累成架,鲜活血肉铸成身,人因此可思万物,护己身,此是天地予以人的第二份馈赠。”
“天地处处有阴阳,日月从不乏盈缺,水有常常溢满时,亦有间或干涸日。人与天地、日月、花草流水共存于世间,皆受世规所限制,游走于喜乐爱恨嗔痴悲苦之劫数中,方是真正存活了一世。”
最后,他看向璃人,道:“经查核,汝命数未尽,那林姓小姐当日本为寿终之期,汝是运气不佳,恰巧阻了她的归冥路,故而担了这份杀生责。今时孤便放汝归魂入世,容汝自去了却这份该历的人间劫数。但切记,汝生来自负灵力,可生来便是灵胎者千万人里难寻其一,汝需量用。而人间似正迎来妖魔生发之际,汝既有奇力,不若以这灵力护助人间,好免些生灵涂炭之灾。”
璃人睁开眼,最后那句“人间似正迎来妖魔生发之际”回荡在她的脑海,她将灯笼往前抬了抬,抬脚一步步迈下阶梯,走入光亮时,一个小女孩盯着她的灯笼出伸,她便蹲下身子,将灯笼递给那女孩,女孩迟疑须臾,笑着接过。
前方一只画舫老翁见璃人正往河边走,喊住璃人:“姑娘要乘舟吗?沿着这条街下去,皆是令人称快的景致。画舫中有隔窗,姑娘见着哪处美,叫老朽停舫即可。”
璃人望了望延至天际的河流和火树银花的景致,回首笑道:“那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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