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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年只用余光锁定冯昭筠，又思及那日的陌生女性，心下踟蹰。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把她一步一步送回爱人的身边。各种情绪往返，打乱了她的脚步，让人紧张地差点同手同脚。
“爸爸！”沈白曜一路小跑到爸爸前面，冯昭筠微笑应下，又看向女儿身后步伐缓慢的女生，首先进入他视线的，就是那只显眼的粉色星星发卡。
粉色星星在灯光的照耀下愈发透亮，粉光闪烁在女孩的发梢，与夜色的浓郁并不相左，反而像是天宇向人间洒下的一缕尚未回收的星尘。
熠熠生辉，又莫名眼熟……好像和他当日在墓园的花束上取下的那只，有几分类似。
也许只是同款吧。冯昭筠自知失礼，收回目光。
沈瑜年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仰起头，露出清浅的笑容，对着老公问了一声：
“叔叔好！”
冯昭筠微笑颔首，“同学你好。”与女生对视的刹那，不知怎得，心脏随着那双眸子中悬于夜空的云层而起伏。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诗歌。他在那曲诗歌中，读到了故人的只言片语。
沈瑜年妄图从那素来冷峻，可唯见她时柔情千丈的眉目中，找寻蛛丝马迹，奈何夜色正浓，汹涌而来的情绪不过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昭筠迅速别开视线，心想不愧白曜总喜欢说自己老了，果然人上中年愈发喜欢胡思乱想。
“我先走了。叔叔再见，白曜再见。”沈瑜年怀着“此地不宜久留”的想法，迅速溜了，赶紧在一众人群中去寻赵梧楠，顺便目送父女二人上了那辆黑色的沃尔沃xc90。
……
第二天下午
“都清醒一下，准备上数学课了！”午休结束的铃声刚响起，数学李老师就抱着一摞月考答题卡进来了。
为着唐嘉礼和靳如墨都是住宿生，午休时不在班级，李老师环视四周，没发现自己的课代表，正巧对上“赵栩”亮晶晶的双眼。
“老师，我帮您发吧。”沈瑜年看出了老师的为难，主动接过答题卡。
李老师有些迟疑，“谢谢……但是你，能认全班里的同学么？”
“没事儿，发东西才能很快认全。”说罢，沈瑜年从讲台上拿下座位表，将答题卡发到个人手中。
沈白曜把埋进臂弯头抬起，活动了活动压麻的手臂，见“赵栩”一个人在抱着答题卡对号入座，连忙上前，“我帮你发。”说着，直接拿走一大半，又提醒：“一人两张，别发岔了。”
沈瑜年注意到沈白曜的额心被压出的线状红痕，突发坏水，忍不住戳了一下，调侃道：“二郎神嘛你。”
沈白曜还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触碰，侧身避过，却还是被逗笑了，“你在我旁边，那你是什么？”
沈瑜年反应过来，微微一孝，正好发到沈白曜的答题卡，拿起红笔，大笔一挥，画了只q版“哮天犬”。
班长俞锋就坐在第二排，听到笑语，视线不禁落在“赵栩”的酒窝上，而后移开目光，走到两人身后。
“我也来发。”
“谢谢。”沈瑜年此刻还不认识，眼前这个清瘦高挑，带着银框眼镜，面容白净清秀，看起来脾气很好的男生，就是班长。
“我也来。”坐在第一排，长得小巧可爱的女生沈沅自告奋勇。因为姓氏一样，所以沈瑜年记得她。
沈沅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桌面，开始分发，“直接把答题卡分成六摞，让排头往后传更快。”
坐在沈沅旁边的短发女生姜伊凡，听到他们说话，从午睡中醒来，望着他们放空了几秒，也起身腾出自己的桌子，帮忙分答题卡。
在“赵栩”转来之前，班级是43人，班主任考虑到可能有同学没有同桌的尴尬，就一直采用单人单桌的形式，班里大致有六列，每列依次是777787。“赵栩”转来后，最后一列的“7”变成了“8”。
鉴于还没进行期中考试，班主任还不能对每个人的学习情况有初步判断，就只能保持原状，等到考试之后再根据个人科目长短，安排同桌。
刚入学时，大家循规蹈矩，不喜麻烦别人，就算认不全同学，也会拿着座次表对号入座。再后来，不知是哪个课代表挑头，为了省事直接采用了这个方法，大家为了省时省力，就纷纷效仿。
沈瑜年把答题卡放到第一摞时，无意间瞥见俞锋眉头稍拧，目光转向他手中的答题卡，最后两道大题几乎空着。她再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俞锋温和的目光。
“是不是题量太大了。”沈瑜年也没看清是谁的答题卡，随口说了一句。
俞锋摇摇头，“我数学比较差。”
原来这是他自己的答题卡！
沈瑜年顿觉无比失礼，小声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俞锋笑笑，接着低头帮忙。
在同学们的帮助下，不过两三分钟，就迅速完成任务，沈瑜年心理暖暖的，笑着致谢：“谢谢大家。”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
离上课还有两分钟，打起了预备铃，走廊传来了两个交织急促，由远及近的跑步声，震得地板咚咚作响。
靳如墨在前面跑着，喘着粗气，“下节数学课，咱还没发答题卡。”
他在心中叫苦连天：闹钟早不坏晚不坏，非挑上数学课之前坏。
错错错，是我的错行了吧！！！
数学李老师是位三十多岁女士，性子泼辣，还有那么点严厉，对于抓迟到是出了名的严格。
唐嘉礼趁着他发牢骚的空，很快超越了他，在飞奔进班之前……他们被温老师拦下了。
温老师对于这对下午迟到惯犯，尽是无奈，“别跑这么快，小心摔着。”
“再有下次，你们就不用回宿舍午休了。”
“老师对不起。”两人悻悻点头，见老师没多说什么，赶紧进班。刚坐下，正式上课铃就响了起来，唐嘉礼偷偷抬眼看向数学老师。
老师看着他们这副“有错在先，却装得比谁都委屈”的样子，欲言又止，终究看在课代表的“情分”上，没多说什么，然后拿出这次月考的成绩单，稍作总结：
“这次月考，题目是出得稍微难了点。”
有同学在底下小声交头接耳，“就是就是，出得就是很难。”
“最后一道大题我都没看懂……”
数学老师拍了拍讲台，“但是150分的题，考个100分以上，应该不成问题吧？就像这个高斯函数，是咱们高一阶段必考，我也讲过几道同类的题目，怎么还有那么多同学错选漏选？”
望着数学老师不算和缓的神情，班里逐渐肃静下来，静待暴风雨的降临。
想象中的批评没有来临，数学老师叹了口气，“虽然咱班的数学这次不太理想，但距离期中还有一段时间，部分同学还没找到学习高中数学的感觉，老师也能理解，继续努力还来得及。”
“这次年纪总共有五个满分，其他四个都在重点班，还有一位，是咱们班的沈白曜同学。”
师大附中20级，也就是高一年级，有两个重点班：一、二班，是按照中考成绩排名进入。3到10班是普通班。11、12班是国际班，主要面向欧洲国家的留学。
沈白曜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面对同学们艳羡惊讶的目光，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虽说满分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没想到班里只有她一个，甚至整个年级都不多。
沈瑜年自豪不已，抑制不住唇角的笑容。
那不必须的么！
这才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过她似乎忘记了，昨天她是怎么质疑女儿的化学水平。
或许这就是，薛定谔的“有其母”。
大题看似麻烦，在本次考试其实还算中规中矩，比之刁钻的选择填空难度小了一些，所以数学老师选择先讲大题。
“倒数第二道大题，这不几乎就是步步高上的原题变个数么？”
“这样吧，我找同学上来写，其他人在底下重新完整写一遍步骤。”
数学老师扫了一眼讲台底下，“第一问，唐嘉礼，你上来写。”
唐嘉礼捧着答题卡，看着打印出的答案，很明显，他第一问就算错了，后面做得再对，几乎没怎么得分。
数学老师看过全班同学的答题卡，对每个人的错误几乎了如指掌，看着自己粗心无比的课代表，气不打一处来，“deta都能算错，要不要回初中重修？”
唐嘉礼讪讪一笑，拿起粉笔重做第一问。
“第二问。”数学老师看向下面，放缓神色，“沈白曜，你来吧。”
“咳咳。”靳如墨忽觉嗓子不适，对上唐嘉礼几欲杀人的目光，嗓子顿时不敢痒痒了。
唐嘉礼以眼神示意：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靳如墨眨眨眼，暗送秋波：我的嗓子，有自己的想法，它想来一曲好声音，被我拒绝了。
沈白曜拿起答题卡，走到了讲台上，径直在第二块黑板上做起题来。
唐嘉礼此时正在第三块黑板写题，不必转头，都能闻到丝丝芒果的清甜香气。
时间好似静止了，他的耳边连粉笔触碰黑板的声音也听不到了，能听到的，只有胸膛传来清晰的敲击声，以及在静悄悄的旷野里，一个人的暗自雀跃。
他大抵是对芒果过敏，不然怎么解释，每次他靠近沈白曜的时候，心跳就会不受控制。
沈白曜当然没注意到他的心里戏，因为她正在用最小不等式的方法重做第二问时，步骤偏多，稍微麻烦。
面对求增减性的问题，她会下意识用求导做，虽然导数不是她们现阶段要求掌握的内容，但高中考试只要能做对题，不拘方法。考试时，为着时间紧张，她当时也顾虑会不会给分，结果真的对了。
乍然间，强风吹拂，蓬起了窗帘，同学收拢不及，暖阳倾泻而入，如同在黑板上镀上一层烟火。窗帘很快恢复平整，还是有光线从空隙穿过，宛如黑云中的一道裂纹，附在唐嘉礼的侧脸。
阳光晃了眼，沈白曜下意识抬手去挡，却无意间瞥见，那张被暖光勾勒出的英挺曲线，恬静柔和，映出了少年模样。
数学老师趁两名同学在上面板书，下来巡视其他同学的做题情况，边走边说：“手一定要动起来，看会了不代表做会了。”
靳如墨抻着脖子，见老师没注意到这边，做贼似的举起手机，嘴上默念：
一二三。
茄子！
相机一按，立刻出图！
照片里的两人，女生微微愣神，打量着男生的侧脸；一个稍稍偏头，嘴角上扬，眸中饮着今朝和煦的秋水，向光而生。
多年后，从校服到婚纱。
他们在黑板一起做题的背影，是婚礼那日的宣传照。
靳如墨完美收官，转身把手机放回书包时，后背却一阵寒凉，余光里更是有一个不属于学生的身影。
他惴惴不安地看向走廊侧的窗，正好与温老师那双犀利无比的眼睛对视，吓得手一哆嗦，手机摔到了地上。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靳如墨暗叫青天大老爷！
哥们儿，为了你，我可是搭进去一个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