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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让开步伐,露出站在窗前的秦玉璃。
他转过头来,甚至还笑了一下。
随即走到谢芷言身边,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
“怎么都眼睛红了?”谢芷言这才对着众人笑道,“我没事,不过是最近有些累,所以渴睡。”
众人皆默默无话,一弦憋不住话,上前一步道:“阿言姐姐,你是生了什么病吗?可是我检查不出来,我把了你的脉,你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坏了。”
其实这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她的脉象已经微弱到把不出来,混乱无比,说明她的身体内部也早就乱成一团了。
“阿言姐姐,你同我说说,我还能找到方法救你。”一弦忍不住追问。
他只能看出谢芷言的身体已经慢慢衰弱,可是查不出原因,不是生病,也不是蛊虫,那是什么呢?
谢芷言摇摇头,“真的没事,只是有些渴睡。”
她依旧坚持,不肯说出实话。
这时,小将敲了敲门,禀报道:“谢大人,郡守与安公子前来拜访。”
众人这才将眼泪全部收拾好,谢芷言微微起了点身,“请他们进来吧。”
冯才与安之渊大步进来,走到床前看着谢芷言的神色,“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昏迷?”
谢芷言的气色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整个人都变得苍白无力,躺在床上好似一张薄薄的纸,浑身散发着冷气。
安之渊神情复杂,没有说话。
谢芷言笑道:“没事,可能是昨夜赶路去琉星山,累着了。”
这话也只能用来骗骗小孩子,可是她不愿意说,冯才也不好强求,又多叮嘱了几句,劳烦一弦多照顾她,便离开了。
谢芷言又强打起精神与众人说了会儿话,打发走了杨朝夕与一弦,房里便只剩下安之渊与秦玉璃了。
氛围很微妙。
秦玉璃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安之渊也是,等人全部都走了之后,气氛更显尴尬了。
安之渊上前两步,打破寂静,他道:“抱歉。”
谢芷言有些犯困了,抬头问道:“什么?”
安之渊抿抿唇。
谢芷言所有的症状,都与月昙后期症状相符。
月昙没有解药,当一月未曾服药,便每月都会毒发,最多三月,便会浑身剧痛,口吐黑血而亡。
谢芷言能撑小半年,已经很出乎他的预料了,他甚至都以为这个毒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却没想到,还是毒发了。
“当初我若是违背首领的意思,不给你下毒,或者换掉月昙,可能你就......”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可是人生哪里有如果?
谢芷言安抚他,“没事的,我该做的也都已经做完了,今生也算圆满,你无需自责。”
手上传来一阵力道,谢芷言顺着看过去,秦玉璃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神色,只能看见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安之渊见状,也知道再多说无益,只是他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让神医给你配置解药呢?可能还有这个万分之一的机会。”
闻言,谢芷言幽幽叹了一口气,“他甚至连我中毒都看不出来,便可得知这个毒在他认知范围之外,若是配不出药,他该有多自责救不了我。”
她抬头看向安之渊,“杨姑娘曾经给了我一个蛊虫,可以吞噬我体内的毒素,可惜现在蛊虫也没有什么效果了,这件事也不要告诉她,她也会很伤心的。”
安之渊皱着眉头,“你考虑他们却不考虑你的女儿吗?你一点求生欲望也没有,清清还这么小,你忍心她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谢芷言摆摆手,“她很聪明,很通人情,我活着还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又何必呢?”
安之渊还想再说什么,谢芷言却制止了他,“阿渊,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安之渊只好放弃,看了一眼一直陪着谢芷言的秦玉璃一眼,转身离开了。
等安之渊走后,谢芷言明明说要休息,可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递到秦玉璃的手里。
“我马上就要死了。”谢芷言微微偏头,从底下看他的眼睛,“这是你最后一次报仇的机会。”
“秦玉璃,杀了我吧。”
“哐当”一声,匕首没有被主人握紧,掉落在地上。
“谢芷言,你真狠。”秦玉璃忍不住道。
他从来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女人。
她可以杀夫以入仕,可以弃子而远走他乡。
如今命悬一线,终于有了些许的愧疚,却让深爱她的人,用匕首杀了她。
谢芷言却想起昨夜的星光,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我原本想,若是与你一起淋一场雪,也算全了你我的情谊,一起白头偕老了。可惜岭南没有雪。”
她偏了偏头,“但是我们看了同一场星光,星河灿烂,烨烨生辉,不因你我之死而消散,如此看来,倒比同淋一场雪要恒久一些。”
秦玉璃原本想说:你若是有强一些的求生意志,要是愿意治,我们还能看很多场雪,看很多次星空。
但是他终究没有说。
他知道谢芷言是一个多固执的人,为了活着有多努力,想要死去的时候就有多决绝。
“你若是此次不杀我,以后便没有机会了。”谢芷言道,“我看书上说,如果人上辈子欠了别人的,下辈子要给别人当牛做马。”
秦玉璃笑了,“那就多欠些,下辈子当我的奴隶,你就跑不了。”
“成不成人还两说呢。”谢芷言说道,“万一成了一棵树,被锯成了一张凳子,一直被你坐着,那也算是当牛做马了。”
秦玉璃被她逗笑了。
可是笑着笑着,嘴角又苦涩起来。
“你很想死吗?”秦玉璃微微倾倒过去,靠着她消瘦的脸颊。
“其实也没有。”谢芷言想了想,“我知道自己没救了,这几个月以来,我翻了很多百越族的医书,月昙会侵入人的血液、内脏、骨骼,最后显现到皮肤上,当毒蔓延到骨骼时,就已经无药可救了。”
她轻轻蹭了蹭秦玉璃的头,“一弦来的时候,毒素已经蔓延到了皮肤之上。我知道我要死了。”
“但是我很满意,你活着,时疫解决了,岭南自由了,我爱的人都在身边。”谢芷言看着秦玉璃,“真的,我很满意。”
她如同恶魔的低语,轻声诱哄着秦玉璃,试图将他拉入深渊里,“就是有点疼。玉璃,毒发的时候很疼。你救救我吧,报复我吧,杀了我吧。”
到此时,秦玉璃才看见谢芷言的额头已经在不知何时,沁出了颗颗豆大的汗珠。
她一直很能忍疼,秦玉璃都不知道,在此之前,毒发的时候,没有解药的她都是怎么渡过的。
现在的她明显又毒发了,浑身剧烈的颤抖,面色青白,青筋暴起,汗珠如雨一般落下,可是她就是一声不吭。
秦玉璃紧紧地拥住她,又怕自己的力气太大,将她压碎了,如今的她是那么脆弱,仿佛是琉璃做的小人,稍微使劲,就会让她变成一地残渣。
匕首仍躺在脚下,秦玉璃却没有看它一眼。
“你不能死,谢芷言,你欠我这么多,你不能死。”秦玉璃咬着牙关,喃喃自语,“你别想还清我,我要让你一直欠我,一直一直,欠着我。”
那日去琉星山看星星,仿佛是她最后的精力了,自那以后,谢芷言便时不时便会陷入无意识的昏迷之中,哪怕谢芷言说过不要一弦去把她的脉,可是一弦还是在她昏迷之后,去给她把脉,翻各种各样的医书。
秦玉璃为了保护谢芷言,确保她每时每刻身边都有人,开始一直跟着她。
可是这个情形也不过持续了小半个月,这小半个月里,谢芷言还能走动,自己吃饭,正常说话,小半个月以后,她便无法起床了,一日十二个时辰,她有十个时辰都是在昏迷状态。
秦玉璃就夜以继日地守着她,让她每次醒来的时候都能看见他。
谢芷言也不再说让秦玉璃杀了她的话,也不再拒绝一弦的把脉。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谢芷言救不了了。
杨朝夕依旧难以置信,在自己心目中这样强的谢芷言,居然就被一个毒药打败了。
可是她最好的蛊虫也救不了她,她除了时不时来看看她,什么也做不了。
谢芷言醒了的时候,就会写一些信,从给秦清清十八岁的时候倒着写,她想,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就像自己的母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一样。
可能她们这一脉就是流淌着这样的血吧。
或许爱就是常觉亏欠,她除了秦玉璃,最觉亏欠的就是秦清清,所以她想,在自己能够补偿的地方,多给她补偿一些。
秦玉璃就在旁边默默地给她磨墨,也会给她挑一下烛心——谢芷言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
从窗户外看过去,两人还是一对璧人的。
半夏看着坐着台阶上,看着窗户上印出来的两人的秦清清,轻声问道:“郡主,回去休息吧,夜深了。”
秦清清双手撑着下巴,将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挤成一团,闻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