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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一百二十三年，晨曦郡王谋害圣上夺位，永安侯率兵清君侧，与谢芷言大人里应外合，成功救出贵妃与太子殿下，时年，圣上李怀慈病逝。
史书寥寥几笔，写尽几人一生，而真相的惨烈，以不为人知。
就比如，当谢芷言一路搜到圣上的养心殿时，看见的只有一具形容枯槁的尸体。
谢芷言不知该怎么形容她见到的场景。
她以为的李怀慈可能是被软禁了，也可能是生病了，却没想到，他已经死了。
太子年幼，贵妃天真，除了他，普天之下，竟然再也没有人可以护住他们。
而皇室其他子弟也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若没有他的保护，孤儿寡母，该怎么活下去呢？
所以他选择背负恶名，隐瞒圣上已死的秘密，秘不发丧，另一边，却以一副狼子野心的模样与谢策周旋。
李怀安慢慢从殿外走进来，双方士兵警惕地看着对方。
“你看见了。”李怀安语气轻缓道，“本来我还可以保护他们的，你这样做，只能让所有真相都公之于众了。”
谢芷言也知道自己错怪了他，他确实是真的想要保护姐姐和平安的，将她关押起来，可能也是看出谢策对她的态度再无缓和，变相的保护她罢了。
所以语气也温和下来，“晨曦郡王，此事是臣的错，只是事已既此，必须要将真相公布出来，姐姐与平安，我会保护好的。”
“哦？”李怀安站住脚，一身黑金色的长袍，黑发如墨，眉眼艳丽，皮肤白到几乎透明，唇色也是浅浅的，鸦羽般的眼睫抬起，定定地看向她，“你要怎么保护？自保尚且不能成功，你弱的就像一只小鸡仔。”
谢芷言抿了抿唇，不愿与他争执，“我能站在这里，说明我已经有了和你同等对话的资格。”
“哼。”李怀安轻笑一声，随即慢慢叹了一口气，“阿言啊阿言。”
他不再说话，转头看向她，眼神中带有一丝怜悯。
他拍了拍双手，道：“带上来吧。”
谢芷言眉心跳动，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带过来的两个孩子。
秦清清与平安。
两人都被缚住手脚，塞住口，被扛进来的时候没有一丝动弹的空间。
侍卫将两个孩子抬进来，一左一右地放在李怀安旁边。
李怀安背对着谢芷言，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两个孩子毛茸茸的头上轻点着。
“晨曦郡王，你要做什么？平安可是你亲侄子。”谢芷言眼看着李怀安的手即将点在平安的头上。
平安的身子骨有多弱她是知道的，就是平日里跑两步都可能呛着风着凉，更何况是这样被五花大绑着，李怀安的手还不知道在他的头上做什么。
“亲侄子？”李怀安有些苦恼起来，原本准备点向平安的手，点向了秦清清。
秦清清没有挣扎呼叫，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有恐惧，有害怕，却唯独没有退缩。
这样的眼神仿佛一根刺，扎进了李怀安的心里，让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就这一下，李怀安将手收了回来，背对着两个孩子，对谢芷言说道：“阿言，两个人，你选一个吧。”
他的语气轻慢，仿佛不过是两件衣裳，让谢芷言选一件爱穿的。
谢芷言简直不可置信，“晨曦郡王？什么意思？您不是要保护太子与贵妃娘娘吗？”
李怀安摊了摊手，“我活着能保护，死了就不一定了，我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指着头道，“疼着呢。”
谢芷言放低了声音，“晨曦郡王，何必要牵连孩子呢？”
这话一出，李怀安简直要笑出声来，“阿言，你怎么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我们作为孩子的时候，没有被上一辈的恩怨牵连过吗？”
谢芷言无话可说。
“选吧。”李怀安的脸色沉下来，伸手从腰上拔出自己的武器，一把大刀。
刀身从刀鞘划过的声音格外刺耳，谢芷言仍低声劝慰，一个瞒着圣上死期多月之人，为了保护贵妃与平安甚至不惜败坏自己名声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可是她忘了，李怀安已经不正常了。
长年累月的头疼，已经让他的精神崩溃。
他想要保护好兄长的妻与子，可是当他大限将至的时候，发觉自己可能保护不了的时候，他也想将她们一起带入黄泉，如此就不会在他死了之后受伤了。
他还想带谢芷言一起死，可是谢芷言不想死，她对生的希望犹如夜里的太阳，灼灼耀目。
那就带兄长的儿子和自己的女儿一起下去吧。
这样，也算一家团聚了。
“郡王......”谢芷言喊住他的手。
李怀安的刀已经架上了平安的脖子。
平安是大雍的太子，平安不能死。
如果平安死了，大雍将彻底乱成一团，皇室子弟各自为政，都将为这把龙椅大起纷争。
所以平安不能死。
可是清清......
晨曦郡王不一定会杀她，她这样会撒娇，她活着的时候如此鲜活美好，晨曦很喜欢她。
所以晨曦不会杀她的，对不对？
“若再不选，两个人，都将陪着我共赴黄泉了。”李怀安挑起眉。
“杀这个？”他的刀刃抵上平安的脖颈。
谢芷言看向平安，他已经闭上眼睛，平静地等待死亡。
他还那么小，从来没有出过宫门，看过外面的大千世界，甚至连风筝都不能去放，只能看着别人放。
这样可怜的孩子，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呢？
谢芷言下意识地拒绝，“不要！”
看着她的拒绝，李怀安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将刀刃划向秦清清。
“那就清清下去陪爹爹吧。”李怀安微微低着头，带着点诱哄。
如果不看他手中的刀，那确实是一副很父女情深的画面。
秦清清没有闭上眼，她的眼睛一直瞪着，瞪到发酸也没有闭上。
她想说什么，可是她的口被堵住了，没有办法说话，但是她一直在挣扎着，想要说什么。
李怀安不敢拔下口巾，这个鬼灵精跟她娘一样，最会诡辩，她只要一开口，自己可能就要心软了，所以不能拿下。
“清清，你陪爹爹吧？你不是最爱爹爹了吗？”李怀安看着秦清清一直摇头拒绝，蹙着眉心，耐心安抚，“不疼的，就一下，爹爹这次不会让你疼了。”
“不要！”谢芷言再一次喊道，见晨曦郡王转过头来，她低声道：“怀安哥哥，换我吧，我下去陪你好吗？他们还是孩子，放了他们。”
听到她这句称呼，李怀安愣了一下，这还是好久好久之前，谢芷言对他的称呼，不过自从哥哥登基之后，她就不再这样喊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谢芷言，她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谢芷言，总是端庄的、优雅的。
可是现在的她，衣发都乱的不成样子，身上不知沾了谁的血，一片暗红溅在盔甲上。
于是摇了摇头，“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谢芷言了，选吧，再不选，我就带清清下去了。”
说着，刀刃又一次抵上了秦清清的脖颈。
“不要！”谢芷言咬着牙道。
李怀安只给了自己两个选择，一个平安，一个清清，她要怎么选？她到底要怎么选？！
一个是自己的侄子，自小体弱多病，惹人怜爱，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若是旁人，肯定就选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可是谢芷言不可以。
平安除了是她的侄子，还是大雍的太子，平安不能死。
“阿言。”李怀安的眼眸沉了下来，“别太贪心。”
谢芷言听见了牙关咬的咯吱作响，可是她必须开口，李怀安逼她做选择，她不能保证，自己不说话，李怀安会不会两个都杀了。
毕竟当初河边，李怀安就已经挑过一次秦清清的手筋了。
那这一次，他会心软吗？
这一次，再次放弃秦清清，她......会恨死自己的吧？
谢芷言已经不敢再看秦清清的眼睛了。
李怀安又拔出另外一把大刀，一把放在秦清清的脖颈上，另一把放在了平安的脖颈上。
他拿下平安的口塞，引诱道：“平安，劝劝你姨娘，救救你吧。你可是太子，你一死，大雍就乱了。”
平安睁开眼，一眼都没有看李怀安，看着谢芷言，目光平静，嗓音沙哑，“谢大人，我命令你，救阿姐。”
谢芷言牙关都要咬碎了，也说不出那句选秦清清的话，她躲避了平安的眼睛，不敢说出决策。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个懦夫！
大雍未来十几年的平静都在她的手里，都在这一念之间，她只能选一个，自己的女儿与大雍的国运。
她还能怎么选？
她还要怎么选？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这才重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李怀安。
“放了太子。”
放了太子，也就是，秦清清死。
秦清清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句话，一直挣扎着的她忽然就不动了，眼泪唰地一下就从眼尾落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平安也很是震惊，他早已准备慷慨赴死，毕竟他身体不好，活着也不能活很久了，不如将生的机会让给阿姐。
“姨娘！”他呼唤着，试图制止谢芷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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