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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时间线:发生在77章之后,78章之前。一共四章,许翎竹与宗暮非一路的故事,番外整体上轻松一些。不看也不影响剧情,不喜欢男二的话可以跳过。
宗暮非一直在想,他应该如何做。
许翎竹一路心事重重,大多时候都在安静地出神,他往往要唤个三四遍,她才能听见。虽然偶尔,她也会同他说笑,但那些笑容,却全然未及她眼底。
他希望她能真的高兴起来,她的踟蹰和忧悒仿佛也感染了他,他已经几个晚上没有做一个好梦了。可是,他究竟有什么立场开解她呢?
她的心结,从来不是因为他。
二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走到了宁江,在江边下马小憩。江水清越,和光洒落,一层层荡开温柔的涟漪,宗暮非一袭白衣伫立江边,遥望着远处的山脉,忽然道:“对了,你帮我个忙如何?”
许翎竹正弯腰往竹筒里装水,闻言直起身:“你别在这装神仙,先帮我个忙。”说着把手边两个空竹筒扔了过去。
“哎呀,我说真的。”宗暮非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小心翼翼地卷起衣摆,挽起衣袖,蹲在江边。二人装完水,又就着江水洗了洗脸,初夏时节,清凉的江水令人心神都变得惬意。天色还早,许翎竹提议沿江再走一段,宗暮非同意了。
“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二人牵马并行,晚阳从身后斜斜铺落。
“崟山就在附近了,”宗暮非倒不客气,“能不能帮忙从山上摘些药草?”
许翎竹疑惑地看着他:“你又不是完全不会武功,上山采药,总不是多难的事吧?”
“崟山绵延数百里,其中有几处地势险要,我说的药草……常生在山壁上……”宗暮非越说越没底气,偷眼看向许翎竹,见她正紧皱眉头,连忙又补充道,“不用进山,快到易州边界,从江边就能看见,但山壁太陡了,我上不去。我,我也没说一定要去,就是,先去看一下,如果你也觉得危险,就算了……”
许翎竹眨眨眼,好像有几束斜阳的光溜了进去:“让我帮忙,可以呀。”
宗暮非默默打了个寒颤:“但是?”
许翎竹嘿嘿一笑:“就凭咱俩的情分,你找我帮忙,我当然义不容辞,但我也不能白白听你使唤不是?”
宗暮非将长袖一拢,没好气地说:“你跟我有哪门子情分。”顿了顿,却又叹声,“好,你要什么?只要我找得来,就一定给你。”
“你答应了?我想想。”许翎竹于是极为认真地思索起来,可他们走了一里,许翎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我不知道,我好像不缺什么。”
宗暮非抗议道:“不行,你这不是耍赖吗?”
许翎竹失笑:“不行?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就想法子,让我痛痛快快地笑一次吧。我开心了,就帮你采药。”
宗暮非沉默了半天:“我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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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暮非所想第一个法子,是带许翎竹吃了一顿美味。
确切地说,是很多顿。
沿江村镇,常有人家善做鱼虾,鱼肉滑嫩清香,虾肉紧致甘甜,再配上解腻解腥的瓜果时蔬,就连宗暮非也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许翎竹跟着宗暮非吃了几处地方,每一次都赞不绝口——可好像,也只是赞不绝口而已。
“美食难道不能打动你吗?”宗暮非终于忍不住问,“松亭郡也好,杞安郡也好,哪有如此新鲜的鱼虾?”
“我又不是沈楼主——我是说,沈乾夕。”许翎竹理所应当地反驳道,“美食固然令人愉悦,可最多只能打动我的胃口罢了。”
“你……简直冥顽不化。”宗暮非咬牙切齿地瞪了许翎竹一眼,紧接着又皱眉思索起下一个方法来。
许翎竹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善良地拍了拍他肩膀:“不着急,咱们才到清州,离易州还有很长一段路程不是?”
“很长什么,快的话六七日就到了。”宗暮非觉得她现在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还是不说话的好,不要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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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宗暮非带许翎竹去了一家善堂。
这善堂由清州几大乡绅共同开设,收养了十数名无家可归的孤儿。主管事姓余,原是双林县一位生意人,他喜爱孩子,亲生子女中却只有一位活到成人。他主持开立这间善堂,一来觉得这些孩子孤苦伶仃,实在可怜,二来,也有那么一些赎罪还报的意思。
“年轻时,什么都不怕,不知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买卖,害了多少人。”善堂成立后,余管事大多时间都住在这里,只逢年节才回家与亲人相聚,“我几个孩子接连……去了,我才幡然醒悟,我造的孽,原来都报应在了我的孩子身上。”
两个小女孩跑来,其中一人手里握着一个青瓜,她力气太小,没办法弄断它。余管事笑眯眯地接过青瓜,折成两半,两个小女孩一人拿着一半,欢天喜地地跑远了。
“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人啊,非要失去了才明白,再多功名利禄又有何意义?都不如这些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来得更珍贵。”
“都是过去的事了,余伯伯,您不必再愧疚了。”许翎竹安慰道,“十年了,您可以放下了,之后还有很多的十年,您可以好好看着这些孩子们长大。”
“谢谢你,小姑娘,只是我半截身子都入了土,哪里还能有很多十年?如果,我能早一些明白就好了。”余管事向院中奔跑吵闹的孩子们望去,夏风拂落,鸟雀轻鸣,阳光簌簌落满肩头,似穿过了无数旧年的时光。
当初他的孩子们,也像这样一般吵闹吧?可是,他竟已记不清了。
“这可说不好,没准您就能长命百岁呢。”许翎竹笑着道,“往事不可追,与其为已经不能改变的事情忧思伤神,倒不如向前看,好好把握将来。”
余管事微愕,看着她清透的眼,一时竟有些恍惚:“小姑娘,你……是谁?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许翎竹还没说话,有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拉住许翎竹衣袖,怯生生地请求道:“姐姐……能不能,陪我们玩踢球呀?”
“好啊。”许翎竹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又招呼一旁的宗暮非,“你愣着做什么?是你非要叫我来的,不许偷懒。”
“哦,好,一起。”宗暮非回过神,另有几个小孩子拉着他走了。许翎竹对余管事道了声“失陪”,便同孩子们玩闹起来。
余管事却仍愣怔地望着二人身影,他们一个蓝衣如空,一个白衣如云,顾盼之间,眼角眉梢全是灿然的光,竟真像是——仙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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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似乎永远有花不完的力气,许翎竹和宗暮非陪着孩子们踢了球,玩了捉迷藏,晚饭后又教孩子们识了几个字,说了几个故事,直到亥时,才将孩子们一个一个哄去睡觉了。许翎竹瘫在床上休息,她只觉得腰酸背痛,比练了一整日剑法还要累。
“你睡了吗?”黑暗中响起宗暮非的声音。善堂房间有限,他们二人不得不睡在一间屋子里。
“准备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不是?”许翎竹翻了个身,黑暗中看不清宗暮非的神情,“榻上不舒服?不然你睡床?”
“不是,不用。”宗暮非说完,屋子里沉寂了半晌,许翎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却又听见了他的声音,“你……对余管事所说,都是真的吗?”
许翎竹不解:“你指哪句?”
宗暮非似有些迟疑:“就是说……往事不可追……”
“当然是真的,反正过去已经没办法改变了,有时间悲伤痛苦,不如多想想今后的打算。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我是不信,你真的不会为过去的事情难过?”
许翎竹想了想:“不会。”
她也曾痛苦于飘零的身世,悲伤于师父的永诀,可是,那些都过去了,过去了,就放下吧。
至于林素铭和韩冬冥……她不会停止思念,她会永远记得,可是,也终究过去了。
痛苦无法挽回任何人,她要带着他们的记忆活下去。
宗暮非却不以为然:“可你照样纠结了几十天,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许翎竹一顿,嘴硬道:“那也不是为了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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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刚过寅时,许翎竹就拉着宗暮非离开了竹林中的善堂。
宗暮非一路哈欠连天,潮湿的露水打在衣袖上,令人有些烦闷:“再多睡一个时辰不行?非要这么早起,也不和余管事,和孩子们打声招呼再走。”
许翎竹笑着道:“你昨晚没睡觉吗?我留了书信,没事。”
宗暮非摇头:“这和亲自道别哪能一样。”
许翎竹顿了顿,突然安静地向他望来:“我没有告诉过你们,我不喜欢孩子。”
宗暮非一怔。
“没有为什么,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许翎竹转回头,望着前方深邃的竹林。晨光初升,尚未及给竹林染上暖意,她的眸子渐渐寂静下来,却是半分光暖也无了。
宗暮非不知道该说什么,手心比晨露更凉,他是不是……做错了事?
“不过,谢谢你。”许翎竹笑了笑,仿佛叹息,“明日就是端午,我们正巧在宁江边上,不知能不能见到划舟,即使不能,去村户里讨两个肉粽来吃也好。”
宗暮非默然半晌:“你喜欢看划舟?”
“倒谈不上喜欢,只是好像……很久不过端午节了。”许翎竹又笑了笑,“可能这些寻常的热闹,我都不喜欢。”
宗暮非将眉头打成个死结:“惠感县离得不远,就去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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