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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一趟祈国。”方恂对许翎竹说。
许翎竹正在案前焦头烂额,闻言不禁一怔。没想到他去了一趟王都,回来第一句话就是要去祈国,她下意识地开口问:“去做什么?”
“我现在,还不能说。”谁知,方恂却给了她一个闭门羹。
他历来不喜欢说谎,他也不想编一个故事欺骗她,但看见她朝自己翻了个白眼,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之后,我会告诉你。”
“好好好。”许翎竹无奈地放下笔,“祈国可不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不好。”方恂淡淡道,“快则一两个月,慢则要半年。”
“你自己去吗?路程遥远,多有变数,你带上几个人一起?”见方恂眉心一蹙,许翎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质疑你的武功,我是想着,你看,祈国和王都不同,你要经过洛州和琼州,穷乡僻壤的,多带几个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她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方恂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也没人受得了他冷淡的性子,然而他竟点了点头:“嗯。”却是道,“我会带上月泉。”
许翎竹立时跳了起来。
“不行!”她插着腰,斩钉截铁地说,“这些日子你不在,幸亏有月泉和我一起批阅这些卷册,我晚上才能按时睡觉。你和月泉必须留下一个人!不然栖归楼就要关门了!”
方恂静了静,换了一种说辞:“我需要带上月泉。”
许翎竹不说话了,她拧着眉头看了方恂半晌,最后无可奈何地重重叹息:“你简直是天底下最像一派之主,又最不像一派之主的人。”
方恂安静地望着她:“你上次同我说过,月泉有一个副手杜兰微,或可让她帮忙一二。此外,宗大夫亦在,楼中有你,定可安然无虞。”
许翎竹一瞬间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你想让唐璃去做什么?”
方恂目色深沉:“这件事,我也还不能说。”
许翎竹顿了顿,又叹息一声:“算了,我不想乱猜,平白劳心费神。你要带上月泉,就带上她吧,楼中有我和宗暮非,你放心。”
“好。”方恂平淡地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他只简单地和她道了声别,“我会尽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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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恂在内事阁找到林月泉,告诉她一个时辰后出发,去往祈国。林月泉不明所以,但仍立即叫来杜兰微,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将各项事宜交代下去。
离开内事阁,方恂在走廊上见到了唐璃。
“方公子。”唐璃行礼,“您……要去祈国?”
“嗯。”方恂点点头。
唐璃垂着目光,似乎极艰难地鼓起勇气:“异国……之地,难有照应,还请让我随行,保护您的安全。”
“不必。”方恂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她心下微微一颤,他却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随我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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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方恂和林月泉向西南,唐璃向东北,三人同时离开了栖归楼。
初夏的午后,风烟微热,许翎竹站在楼宇最高处,望着那三人的身影消失,眉心始终紧锁在一起。
“你说,”她轻声说,“他究竟想做什么?”
旁边宗暮非使劲地扇着扇子,却将大半的风都送到了她身上:“你都猜不到,我如何能知道?你直接问他不就是了?”
“我问了。”长街尽头已没有了人影,她却仍固执地凝望着,“但他说,他不能说。”
“问,不是这么个问法。”宗暮非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你得胡搅蛮缠,你得软磨硬泡,你管他说什么呢,他没告诉你,你不罢休就是了,反正他不能打你,被你问得烦了,一定会告诉你。”
许翎竹终于转回视线,狠狠抛给宗暮非一个白眼。
“我哪里说错了?”宗暮非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我看你是没那么想知道,不然,你早就追出去了。”
许翎竹斜斜飘了他一眼:“我是担心我一起走了,你一人留在栖归楼,只怕要记恨我,策反楼中弟子来找我算账。”
“你未免太小看人了!”宗暮非轻哼一声,“你们又不是没有把我一人留下来的时候,栖归楼不一直好好的吗?我倒觉得,你和方恂成天不务正业,唐璃也总在外面,栖归楼全是林姑娘和我两个人撑着。”
“嗯?”这说法简直颠倒黑白,许翎竹好笑地看着他,“既然如此,我也走了。”
宗暮非立时脊背一直:“你要去哪?”
许翎竹笑得合不上嘴:“宗神医放心,我傍晚就回来,我只是去城外练剑。”
宗暮非皱着眉:“练剑?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要练剑?”
许翎竹仍是笑:“等方恂回来,我得胡搅蛮缠,我得软磨硬泡,万一他被我问烦了,要跟我动手,我打不赢他可不行。”
宗暮非抿着嘴唇,没想到许翎竹把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他,他不会跟你动手的,这不是两败俱伤吗?”
“我知道。”许翎竹叹了口气,话音却是认真的,“我已经十天没有练剑了。”
她不知道方恂要做什么,她仍然选择了相信他,可是她心里,始终有说不清缘由,不安的预感。
如果前路是刀山火海——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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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峰谷内,树木蓊郁,无边无际的山林绵延,如海浪连天。
千峰谷自然没有千座山峰,却足足沿着琼州边界,一路向北,直入洛州。千峰谷既是山名,亦是江湖门派之名,千峰谷武学多奇术,刀剑棍棒虽也使用,用法却和寻常大不相同,甚至一度被视作魔教。然而千峰谷地势错综复杂,易守难攻,极少有人敢去打千峰谷的主意,他们也甚少离开山谷,与世无争,“魔教”一说,就渐渐不了了之了。
现如今,栖归楼才是江湖人人畏惧的“魔教”。
当年,南青剑派和织凤楼被灭门,善朽大师召集江湖各派,千峰谷竟也派了弟子前去,然而几大掌门随后遇刺,千峰谷便又退居琼州,不问江湖了。
方恂和林月泉没有经过千峰谷,自洛州山势较缓处,穿过山峰,向祈国边境走去。大地像一位天才雕塑家,挤出高低起伏的褶皱,分隔开祈国和越国。祈国东西宽而南北窄,与越国大不相同,其国境南线为海,其他三面皆有山脉环围,境内却多是平原。祈国河流充沛,物产丰饶,二十年前战争结束后,祈国换了两任皇帝,一直在修养生息,向越国示好——但他们是否心甘情愿地认输称臣,就不得而知了。
方恂和林月泉在承石县换上祈国衣裳,穿过最后一座山脉,进入祈国边境。
两国建交之后,边城盘查倒不严,二人行囊简单,扮作一对兄妹,顺利进了城。祈国王都位于中部,距离他们所在的经鲁镇还有近月马程,但二人已奔波多日,就准备先在城中客栈休息一晚。
祈国和越国文化、习俗皆有不同,但街上的热闹却同出一辙。林月泉避开一个向她推销胭脂的老板,又避开一个向她推销绸缎的商人,实在不胜其烦,干脆拽紧包裹,拉着方恂拐进了街边客栈:“方恂师兄,咱们就在这家歇息吧?”
“好。”方恂淡声道。
细算起来,他和林月泉同门也有二十年了,一起出行的次数,却似乎寥寥无几。
林月泉开了两间房,将房牌递给方恂,又问:“我们酉时去吃饭?”
“好。”方恂接过房牌,房间在后院,于是他穿过大堂,向内走去,“你安排就好。”
这一路上,方恂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好”字。
这次依然是同样的回答,林月泉无奈地撇撇嘴,快步跟上:“我们已经到了祈国,方恂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此行,究竟要做什么任务?我也好去准备。”
方恂脚步稍顿,半回过头:“好。”又继续向前走去,话音淡淡,“你随我来。”
进入房间,方恂放下包裹,林月泉为二人沏上茶水,方恂才平淡地开口:“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
林月泉一怔,有些不确定地道:“方恂师兄何出此问?我与家人走散时,年纪尚幼,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若……哥哥还在,或许他知道得更多一些。”
方恂抬眸看着她,面容安静如常,眼中光影却犀利如剑。林月泉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听见方恂平平道:“这些年,从还在南青剑派时,你就瞒着月清,暗中调查身世。你做得确实隐蔽,月清始终不知晓,但我,却有暗部的情报。”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与他们都无关的事,可林月泉身子却僵硬住了,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掌心渗出了汗。
“我没有制止你,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并不赞同月清。”方恂望着她,目色如渊,平静却似潜藏着危险,“他一心将你护在安全之处,却忘了这江湖,根本没有安全之处。而你,也从未甘心躲在他人身后,一生受人庇护。江湖安定之后,栖归楼的情报网也逐步建立起来了,你有足够的权限调遣他们,我想,你已经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了,对不对?”
林月泉咬着下唇,没有回答。她一时不能确定方恂用意。
他说得都对。可她,毕竟私自动用了栖归楼暗部——这本不是她的职权。
方恂似乎轻叹了一声:“我没有责怪你。”沉默半晌,道,“我的父亲,曾是林将军的主将——大将军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