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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经明认错认得如此坦然,许翎竹也不禁有些意外。顿了顿,她补充道:“林家也有人逃脱了当年的追杀,陛下令刑审院重查时,还请不要忘了林将军一事。”
“好,朕知道了。”赵经明轻轻颔首,而后话锋一转,语气也冷硬了几分,“但许楼主,就算朕的确有错,可朕毕竟是越国国君,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允许任何人通敌叛国,危害江山社稷。”
许翎竹微微躬身:“方恂与祈国往来,我确实始终不知,若陛下愿意相信我,我会亲自去阻止他,将他带回,任凭陛下处置。但祈国大军应该已至徐明关,陛下……此番,是要御驾亲征吧?”
“不错,越国三十万兵马,不日将至松亭郡。”赵经明双眼微微眯起,“许楼主可知,方楼主派来的杀手,杀死了谁?”
许翎竹心里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是明将军吧?”
否则,他也不必亲自披甲出征了。
“许楼主猜对了一半,不止明将军,还有史将军和韦将军。”赵经明端详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神色间察觉出些许裂痕,“方楼主手腕当真狠辣,那个杀手,也当真功夫了得。”
许翎竹一顿,又有些许愕然,继而她垂下眼睫,叹声:“以一人之力,刺杀三位将军,即使是我,也没有十全把握。看来方恂他,瞒了我比我以为更多的事。”
赵经明视线未移,又道:“许楼主可知,那杀手刺杀明将军时,受了重伤,断了右臂?”
许翎竹滴水不漏地回道:“如此,那杀手功夫也实在了得。但断臂之伤,若没有同伴在附近接应,他恐怕早已失血而亡了吧。”
赵经明的眉心紧皱在一起,她分明是在搪塞,然而她的神情动作,她的回答,却又天衣无缝。能刺杀明将军的,整个天下又有几人?那杀手或许就在栖归楼中,可他现在还不能下旨搜查——
整个越国百姓的安危,比几个将军的性命更加重要,他不能和栖归楼起了冲突,他也不是为此事而来的。
他看着她:“你说,你会去阻止方楼主,是吗?”
许翎竹颔首:“是。”
他又问:“如果,方楼主不愿听从你的劝告,你会杀了他吗?”
许翎竹沉默了很久:“会。”
赵经明似乎有些意外,许多其他的问题,都忽然无法再问出口了。半晌,他终于起身,眼里带着如雪的凉意:“好,朕给你一个月时间,栖归楼弟子的生死,就看许楼主如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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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主楼出来,日头已经偏西,院子里的悬铃木筛着阳光,在初秋的晚风中轻摇。一叶叶玲珑金边好像一簇簇火,她倏忽被烫了一下。
她没有去看满院金刀肃立的侍卫,径直走向药室。
听见脚步声,宗暮非从药室中走出。
“你没事吧?”他满脸担忧地迎上前,“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放心,我没事。”许翎竹亦打量了他一番,“倒是你们,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宗暮非摇摇头:“杜姑娘方才来过,各处弟子都安置在后院房中,暂时没有人受伤,但他们都被监视了起来,不得随意走动。那些人——是朝廷派来的?”
“没事就好。”许翎竹叹了口气,“是皇帝本人,亲自来了。”宗暮非愕然怔在原地,她似有些无奈地笑笑,走向里间,见到唐璃,微微一停,“你醒了。”
“唐璃醒了?”宗暮非回过神,连忙三两步赶到床边,坐下抓过唐璃手腕。
唐璃脸色苍白,像覆了一张惨淡的鬼面具,她看着立在床脚处的许翎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明白过来眼前之人不是她的幻觉。眼眶瞬间被泪水洇湿,她双唇翕动,声音带着重生般的颤抖和涩哑:“许姑娘……”
许翎竹拿起桌上茶壶晃了晃,听着还有些水,就倒了一盏,却又听见唐璃压抑着声音开口,仿佛风沙在喉咙间刮过。
“对不起……”
可除了这三个字,她竟不知该如何继续。
她为何会被许翎竹和宗暮非救下?她为何会在栖归楼醒来?她昏迷了多久?朝廷是不是已经追查到松亭郡了?许翎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一切?方恂……和祈越两国的战争,又如何了?
她明明应该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她却拖累了所有人。
许翎竹见唐璃神色,大约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问宗暮非道:“她情况如何?”
宗暮非放下唐璃手腕:“幸亏她吃了我备的药,既已醒来,便无大碍,再静养些时日,内力亦可恢复如初。”
“好。”许翎竹于是点点头,“你扶她坐起来。”
宗暮非看了看她,没说什么,扶着唐璃坐起。
许翎竹将那盏水伸到她面前,不容拒绝地说:“喝了。”
唐璃黯默地接过,左手有些颤抖,杯盏中清水洒出少许,但她没有犹豫,仰头喝了个干净。
即使是一碗鸩酒,她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见她喝完,许翎竹终于笑了一声,拿过杯盏放在一旁,而后笑吟吟地坐在床边:“这样才乖,躺下休息吧。”
唐璃愣怔地抬起眼,一边被宗暮非半扶半按地放平了。
夕阳如滚烫的碎金子,落了许翎竹盈盈满睫,她望着唐璃,笑得有些无奈:“连杀三个将军,你的身手是越来越好了。”
唐璃身子一颤,她——她果然都知道了。
“许姑娘,你……你不怪我吗?”她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她哪有什么资格面对她?
“是晚娘在城外发现了你,我们刚刚将你从飞春阁接回来。”许翎竹声线清平,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知道你想去祈国,不过你现在这样,去了也没什么用处,还是留下来养伤吧。你的右手,我没什么办法,但你的性命和一身内力,宗神医说保住了,那就是保住了,以后,你就想法子用左手握刀吧。”
唐璃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回,但不小心与她对视,又急忙逃开了。窗外云霞金碧辉煌,像是杳不可及的梦境,她觉得双眼微微发疼:“对不起……我听外面……我是不是……给栖归楼带来了麻烦……都是我的错……”
“嗯,外面站满了禁军,现在整个栖归楼,都被皇帝控制了。你确实有错,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许翎竹站起来,走到唐璃面前,又俯下身,强迫她与她对视,“我救了你三次,被唐门追杀时一次,南青山上一次,还有这一次,你一共欠了我三条命。如果你擅自送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知道吗?”
许翎竹的瞳孔离她只有不足一尺,她眼眶酸胀地疼,水汽弥漫,将夕阳折射成光怪陆离的影。她说不出话,只得郑重地,用尽她余生所有的力气,点了一下头。
“好。”许翎竹似乎舒了口气,直起身子,而后对唐璃和宗暮非二人说明,“方恂已经和祈国联手,祈国大军,大约一月之前就已抵达徐明关。就凭方恂的能耐,徐明关肯定早已破了,承石县应该也已在祈军手中。皇上很聪明,江湖中的一切都没能瞒过他,他恐怕也知道刺杀明将军之人就在楼中。但他没有向我要人,又以栖归楼所有弟子为人质,是为了逼我,去将方恂带回来。”
宗暮非站了起来,目光深凝:“你答应了皇上。”
“我不得不答应。”许翎竹转过头,神情严肃,“他很明白,若没有方恂在祈军背后谋划,他定可以以更小的代价,迅速赢下这场战争——而我,是唯一能够阻止方恂之人,不论是说服他,或是杀了他。”
“可是,”宗暮非拧起眉心,“栖归楼弟子都是无辜的,他一定要像对待犯人一样,将我们□□起来吗?”
“栖归楼弟子何辜,受战乱波及,流离失所的百姓又何辜?”许翎竹摇摇头,双眸深沉如墨玉,“他给了我一个月时间,他留下唐璃一命,已经是宽宏仁慈了。”
宗暮非沉默了,许翎竹说得有道理,皇帝说得也有道理,甚至方恂曾经说的话也极有道理。但最后受苦的,永远只是那些无辜的普通人。
“对不起……”忽听唐璃黯然道,“都是我的错……”
许翎竹叹了口气,半低下头,温和地笑着说:“那你以后不要再听方恂的话了,你以后就只听我的话,好不好?”
唐璃一怔,半晌才低低颔首:“好。”
她欠了许翎竹三条命,无论如何,都是应该还给她的。
宗暮非在一旁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许翎竹叹息着道:“我今天就走。”
“今天?”
“确切地说,是马上就走。”
宗暮非攥紧了袖子,他目光恳切,甚或染了祈求:“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吗?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行。”许翎竹摇摇头,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我不在时,唐璃和其他人,还有整个栖归楼,都交给你了。”
宗暮非将双唇抿成了一条线,眸子里水光翻腾:“你不能这么推卸责任,那么多人,还有朝廷的人,你就一走了之,然后把这个大包袱扔给我了?”
“怎么是一走了之,我还会回来啊。”许翎竹不禁失笑,顿了顿,神情复又凝肃,“我想要保护栖归楼,但如果不能,我至少一定要保护你和唐璃。唐璃现在还不能行动自如,所以需要你留下来帮她疗伤,保护好她,也千万保护好自己。我不在时,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但不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的判断。”
“你说定了,”宗暮非仿佛对方才那些话全都充耳不闻,却去追究她之前的承诺,“你一定会回来。”
许翎竹静了静:“嗯,一定。”
“你……你是个骗子,我不相信你。”宗暮非无理取闹地说,声线却染了哽咽,他就快无法克制双手的颤抖了,“你自己一个人深入敌营,先不说祈国军队,若没有照应,你如何能打赢方恂?你刚才为什么要让唐璃答应你好好活着?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走?你根本就在骗我,你是不是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你是不是……是不是打算好了,要用那血祭剑法,和方恂同归于尽?”
唐璃闻言不禁一惊,挣扎着,用左手半撑起身子,心跳瞬间慌乱起来。
许翎竹却对着她安慰地笑笑,而后上前一步,握紧了宗暮非的双手。
“我答应你,我不会用血祭剑法。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你如何肯定,我就必须要和方恂同归于尽,而不能稍微胜他一筹,或者用诡计赢他?”晚霞光影在她眸中跳动,如永夜不灭的星河,她一字一顿地重复,“我绝不骗你,我一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29:赵经明,字行修,取自《汉书王吉传》:“经明行修,宜显以厉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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