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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怀璟原本想直接回后院，但林管家禀报说林公子正候在厅中，有要事要禀报王爷。
赵怀璟略一迟疑，吩咐人将自己带回来的小玩意先送去给王妃，然后便抬脚去了书房。
带的是些木制小玩意，并不贵重，但胜在别致有趣，赵怀璟偶尔看到，想到徐楚楚，便随手让人买下带回来了。
林笙很快过来，他今日过来为的是之前凌复所说流民失踪一事，以及沂州之事。
赵怀璟将流民失踪之事交予他，派去的人昨日已经传回消息。
凌复所言非虚，池州和密州果然都有流民失踪，不止这两处，林笙的人顺藤摸瓜在池州周边几个州县同样发现流民失踪之事。
他的人先去的池州，池州因靠近闵州，有大量流民涌入。
流民最初涌入池州时曾引起官府重视，接着流民失踪被人报上衙门，官府还未来得及调查，闵州便爆发了瘟疫。
池州上下大惊，州衙生怕瘴疫传入池州，所以池州城城门严防死守，流民无法进入城中，全部聚集在池州城东南郊外。
那一片是贫民聚居之处，池州同样受灾，又要严防瘟疫传入，所以池州上下衙门分不出精力管理流民，以至于陆续几百个流民失踪都未引起重视。
待到后来，池州官府为免此事爆出被朝廷追责，更是心虚将此事瞒下。
除此之外，林笙的人还发现池州流民失踪与池州城东南花柳巷中一家名叫“倚翠楼”的勾栏院有关。至于倚翠楼的主子是谁，目前尚未可知。
其余几个州县调查得尚无池州这般细致，但也有些进展。
林笙将这些详细禀报完，天色便已暗下来。赵怀璟坐在书案前，抬手拧了拧眉心。
小厮进来掌了灯，林笙原本想先退下让赵怀璟回去歇息，剩下的等明日再说，却被赵怀璟喊住。
他命人去正院请王妃先行用膳不用等他，然后歇了片刻，问起林笙这几日的流言一事。
林笙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赵怀璟冷冷扫他一眼，林笙才无奈道：“王爷，我也是昨日才回到京中，知道的并不比您多。”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让人暗中查探过，此事应不是晋王或凌霄阁放出的风声，至于是如何传出的，就要王爷您自己查了。”
赵怀璟眸子黯了黯，眉头蹙得愈发紧了些。他心中烦闷，将今日在福宁殿中陛下的话告诉林笙。
林笙大惊，得知陛下已经因此怀疑琅琊王府与凌霄阁有瓜葛时，心也跟着沉了几分。
其实流言到底是如何传出的，书房中二人心中都隐有猜测，只是尚未证实。此时林笙惊讶之余，更觉那位实在不知分寸。
二人议完这些，赵怀璟才问：“沂州那边如何了？”
林笙前几日去了沂州，昨日刚回来。他道：“一切都安排妥当，我已见过苏大人，曹叔那边也分了一部分兵力暗中驻守沂州，这是曹叔给您的信。”
苏大人是两月前才到沂州上任的新任沂州知州，不过少有人知，他其实是赵怀璟的人。
赵怀璟接过林笙递来的信，拆开快速过目。曹叔信中所写与林笙所说并无出入，赵怀璟看着手中的信，眉头却一直紧锁。
林笙犹豫片刻道：“王爷，此事您要不要先同王妃商议过后再决定？”
毕竟王妃……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赵怀璟拿着信纸的手一顿，他沉思片刻后并未多说，只让林笙先回去了。
林笙出去后，赵怀璟在书房中独自坐了片刻，待到膝盖的酸痛和身上的疲惫缓解了，才起身往后院而去。
只是还未走出前院便想起自己风尘仆仆，所以又退回来，在书房一侧的净房中沐浴过又换好衣裳，这才回了正院。
徐楚楚这几日因为流言一事心情有些郁闷，虽然她看得开，但她一介女子又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外面那些流言足以让她十分难堪。
这与当初原主受晋王指使散播流言不同，当初流言最热时陛下赐婚，其实是证实了她与赵怀璟的“私情”。
而赵怀璟干脆地接受赐婚，无论事实如何，都进一步坐实了他们二人的“私情”。
所以，当初的流言大部分都是赵怀璟替她分担了，她只是与赵怀璟“互相爱慕”罢了，虽也出格，但二人成婚后，流言自然歇了。
但如今她已成婚，身份还是王妃，她被凌霄阁掳走，坊间百姓嘴上不敢说，心里想的却肯定都是脏污不堪。
今日赵怀璟回到琅琊王府时，婢女便兴冲冲过来禀报，还送来赵怀璟买的小物件。
徐楚楚这几日兴致都不怎么高，但收到赵怀璟送的小物件还是很高兴的。
她原本以为赵怀璟很快会来找她，不料她等了许久未等到人，只等到前院的小厮来禀报说王爷还在书房议事，让她先用晚膳。
她心里有些堵，索性也不去书房找赵怀璟，自己闷闷不乐地用过晚膳便回房了。
徐楚楚等了许久，天色完全暗下来时院里才响起脚步声。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等到房门被推开时，抬头看去。
她眼眶和鼻头都红红得，一看便是哭过，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赵怀璟进来见她这样，脚步顿了顿：“怎么了？”
他这话问出口，徐楚楚怔了一瞬，然后更气了，索性收回视线不愿再看他。
门外守夜的婢女小心翼翼将房门关上，赵怀璟在门内站了片刻，抬脚走到榻前，伸手刚要抚上徐楚楚发顶，徐楚楚缩了缩脑袋避开。
赵怀璟的手僵在半空，他收回手轻声道：“本王离京多日积攒了许多公事，林笙又来找本王有要事相商，本王忙完便回来了。”
徐楚楚沉默片刻，放下手中医书抬头看着赵怀璟问：“要事？什么要事？你有那么多要事，每一件都将我蒙在鼓里，只有我的事不是你的要事是吗？”
赵怀璟微微蹙眉看着她，似是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徐楚楚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抿唇倔强地看着他，丝毫不肯退让。
赵怀璟默了默：“是本王错了，流言之事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如何不放在心上？”徐楚楚气愤不已：“别人骂的是我，我如何不放在心上？”
这下赵怀璟却没开口，只沉默地看着她。
他不说话徐楚楚更气愤了，憋在心中许久的委屈涌上心头，她虽努力隐忍着可眼眶还是一阵酸涩。
她看着赵怀璟：“所以，外面那些流言王爷你都知道是吗？”
“嗯。”赵怀璟并未否认。
徐楚楚：“……”
她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像被泄了力，所有委屈和郁闷都被堵在胸腔中。
赵怀璟抬手想替她揩掉眼泪，徐楚楚再次侧头避开。
她自己抬手快速擦掉眼泪，然后看着赵怀璟问：“你知道外面那些人是如何说我，又是如何想我的吗？”
赵怀璟轻叹一声：“我已经命人调查流言的源头，压下流言。待查出流言背后之人，定不轻饶。”
“压下又能如何呢？流言已经传开，整个京城都已经知道。即便他们嘴上不说，但您能管得了别人心中如何想吗？”
徐楚楚抽了抽鼻子，赵怀璟面上疲惫之色明显，她也知自己今晚有些无理取闹，此事怪不得赵怀璟做，但她心里就是委屈。
他出京几日，她在京中被人恶意流言谩骂，他回来后却不是先来见她安慰她，而是先去处理那些所谓的“要事”。
所以，她在他心中，或许真的没有她自己想得那般重要。
晋王虽不怀好意，但他那日有句话并未说错，若有一日她与赵怀璟的野心不能两全，赵怀璟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
想到这，无力感涌上心头。徐楚楚低头沉默片刻，复又抬起头看向赵怀璟：“王爷，那日你为何罚孙嬷嬷？”
她一直佩服赵怀璟的喜怒不形于色，譬如现在，她都要抓狂了，赵怀璟面上却仍一派淡定。
赵怀璟沉默地看她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孙嬷嬷暗中挑拨心月，更意图给本王下药，以及私下妄议主子。”
听到“私下妄议主子”几个字，徐楚楚便明白了。她忍不住问：“如何妄议？比如说，议论我被凌霄阁掳走之事？”
她语气平静，但眼圈还是忍不住又红了。她抿唇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怀璟，不想错过他面上任何一个表情。
如她所愿，赵怀璟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他微微蹙眉，面色带着几分苍白，抬手将徐楚楚眼角的泪珠揩掉。
徐楚楚这次没有躲，赵怀璟温声道：“此事尚未查清，孙嬷嬷已被发卖，本王已经让人去寻她回来。此事若真是孙嬷嬷所为，本王定不轻饶她。”
徐楚楚：“那沈心月呢？”
赵怀璟顿了顿，徐楚楚自嘲一笑：“王爷有没有想过，若心月自己没有想法，即便孙嬷嬷再挑拨，又能如何？”
“你说定不轻饶，可不轻饶的只有孙嬷嬷，比如那晚之事。”
徐楚楚心里酸涩得厉害，她看着赵怀璟：“若我就认定了，流言之事与沈心月脱不开干系呢？”
赵怀璟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二人四目相对，徐楚楚清楚地从他眼中看到几分不悦，还有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并不想去深究赵怀璟视线里的深意，只在心里自嘲一笑，终于明白了沈心月那日的自信从何而来。
赵怀璟罚孙嬷嬷那晚，必定已经警告过沈心月，但沈心月仍敢舞到她面前，甚至敢不顾及琅琊王府的颜面肆意散播她的流言。
原因除了不甘心，以及赵怀璟不在府中她没有忌惮，更多的其实是她知道，无论她做出何事，赵怀璟都不会真的怪罪于她。
房中安静片刻，赵怀璟突然道：“本王要细查此事，是怕背后还有人在操纵此事，会对王妃不利，以及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心月已经到了凉州，本王现在也无法将她立即弄回京城。但若此事真与心月有关，本王定会让她付出代价，今后也不会再管她。”
赵怀璟语气如常，但他的脸色却愈发苍白几分。他看着徐楚楚，神色复杂。
片刻后，他自嘲一笑：“王妃为何就不能相信本王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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