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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衣裳更多一些，面容较好、皮肤细腻，大多身上溢出无法收敛的水灵气，这是因为人为研究出的，根基损坏，寿命不到半百。
她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谈论着衣服上的绣样、发饰、妆容，若是有谁被看中了只消被送上一块灵石便可露出一个销魂笑意。
唯有上百灵石便可将其带回楼中为所欲为，她们面上并不以此为耻，反而嘻嘻做笑，前俯后仰之间被外面的修士肆意窥探。
张婉皱眉，她看着一双面容清丽的男女靠在柱子两侧，互不搭理，有时嘴上还会互骂几句，但一名筑基壮汉上前时两人争着像是在抢客。
可等到其中一人进去时，留下的那一个悲戚不能自已，蜷缩在一团，小小的呜咽出声。
周围一个楼中的默契上前将人挡在身后，尽他们所能的为同伴送上无声安慰。
“那人上个月突破失败，寿命不常了，把自己的积蓄都拿来想靠采补维持，这个月一共有二十人死在他手上。”男人包含深意的话响在耳边，张婉早有预料。
这人不是黑城碰上的洪泽势力那也是有所图谋的，她沉默不语，望着一条繁华的街景，尽头是建立这座城的两小家族——王、李两家。
她离开男人，将自己隐匿在这座城中，一连十日，威城暗地里死人数百。
王李两家想要开启护城大阵查人时才发现大阵早已被破，家主莫名死于床榻，洪泽这个新兴的势力再次亮出了獠牙。
张婉躺在荒郊野地，她衣服被血水染红，有她的，也有别人的，她服下药，身后是与洪泽解救出来的数万男女。
“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洪泽要推翻这个世界！”女人有些眼熟，张婉想了一下才认出她是黑城中的那个女半妖。
女人如今野性了许多，她一双爪子寒气湛湛，眸子明亮如火。
张婉心中快慰许多，她在女人殷切的目光下摇摇头，她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她摇摇晃晃起身，刀支撑身体，走远了，天高地阔，唯有一人。
*
“啊！”男子尖利的尖叫声骤然在闹市之中响起。
死人了，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被人杀死丢在自己家中，尸体吊在半空，上面青紫痕迹显眼至极！
死去多时出现的尸斑与临死前的惊恐神情让所有见到此情景的修士惊恐交加。
“是她，是张婉，是她来风城了，是她来了！”颤抖的尾音完美的展现出她对这个名字的恐惧。
“轰！”现场如热油遇水，修士们从未如此惶恐过，她们总是高高在上，自上俯瞰着凡人，蝼蚁只是和他们有着相似的外貌，内里却全然不同。
从门缝里往外望的女孩骨瘦如柴，脸上胎记占据半边脸，她手中紧握一枚梅花糖，睁大眼端详这些平日里立在云端，只有发泄欲望时才会下凡的仙人。
脑海回忆起半夜睡在院里角落，冷醒时看见的一幕。
面带悲悯的大侠翻过院墙，她打开那扇总是关闭着的地下密室的盖子。
久不见天日的腥臭味与肮脏一齐见了天日，神女自天而来，月光为她披上纱衣，降世为身处绝望之中的孩子带来新的希望。
“莫怕。”神女的怀抱和她的人一样，柔软温暖。
女孩被她抱在怀中缩成一团，捏着香甜的饴糖，两颊难得鼓囊，甜意从嘴中扩散到四肢。
惊恐瑟缩在一起的孩子被她一个个抱出，细心的没有使用灵气。
张婉舒了一口气，以她如今堪比元婴的□□也扛不住半年来一系列的追击。
她望着这些孩子，缘带着终于有了实体能够出来的小石熟练的飞舞，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减少害怕。
她将怀中始终不愿松手的小孩换了舒服的姿势。
身后半妖与男人是三年来进行过多次合作的老伙伴。
张婉这三年除了到处找人用□□打架，在生死中一次次突破□□的极限，将龙血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在这期间遇到这种圈养了许多孩子、妇女、男子的事情就会将人放到两人手里。
她居无定所，洪泽这些日子收留了许多老弱病残，张婉也探听了一些消息，洪泽已经有了自己的城，虽然不为九家所认可但也算有了地盘，也愿意收养这些人。
“一会儿你还是和我们一起离开吧，这些孩子见不到你怕是要闹了。”
半妖脾气算不得温柔，抱了几次女孩都被躲过只得不甘不愿的让人窝在张婉怀里，气愤却不好表露出。
张婉颔首。
第二日，城中大乱，两人熟门熟路的联系了同伴，孩子们颤抖着喝下安神药，贴上符箓变成武器、竹筐等，这些都是张婉根据缘传授的幻化法门研究出来的幻化符纸，能让人在视线、神识中变成无生命的物体，只是有些不太稳定，大小也不能控制。
大乱之时众人对视，转身四散各自有方法出了城。
张婉踹着海碗看完热闹扬长而去。
“这次你怎么不招揽她了？”男人疑惑地看向半妖，之前每次半妖都会邀请女人加入他们这次怎么没有动静了？
半妖闻言沉默一瞬间说：“是不是我们的人又有何不同呢？你看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认为她张婉是洪泽的人，那么她是不是也没有分别了。”
男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里生出些感慨，半妖还真是成长了不少，放在几年前她可说不出这些话来。
两人隐没在人群，护城大阵久久未被激活。
混乱早已开始了。
坟场。
白日的狐三和晚上的奸商模样一点儿也不一样，他脑袋窝着一窝雀鸟，肩膀站了一排各色小猫，衣服上还坠着一群毛团子。
“来了啊，这次是哪个？”他早就在乌鸦的报信下知道来者是谁，因此以一副外人难见的家常模样待客。
张婉坐在三条腿的凳子上，手里揉搓着毫不怕生四肢乱窜一路摔过来的狸猫，一段时间过去昔日只有皮骨的小猫已经养出一些肉了，手感也更好。
“喵喵喵？”小猫抓着人族的爪子，歪着脑袋似乎在问人族自己的手感怎么样。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短短的毛发中穿梭，温暖的温度传入麻木的四肢，女人唇角勾起，眼含星子，宠溺的点点小猫粉嫩的鼻头：“有努力吃饭啊，要好好长大啊。”
小猫愣愣的，张着嘴，粉色舌头露出一点，出神地望着女人线条优美的下颌。
狐三好笑地看了一眼沉迷美色的小猫，见到女人眉眼中的疲态，终是忍不住违背自己从不干涉客人的规矩出了声：“外面都说你是洪泽的人，洪泽也拿你当领头的，你扛不住那个半妖真的加入他们了？”
张婉明显有些惊讶地望着狐三，见他神态认真真心为自己担忧，心里宽慰许多：“我没有加入他们，之后也不打算加入任何一方。”
狐三明白了，这人是打定主意独行了，他有些难过却清楚，女人是不会加入任何势力的：“那你之后就有的发愁了，她们已经发了文，估计全泽溟都知道你是洪泽的人了。”
张婉不屑地勾唇，她很敬佩洪泽愿意收留弱小，但也真的瞧不起他们上层都是只知道画大饼的，一个个说得好听，什么十年改天换日、百年称霸泽溟，俨然把一个好好的组织变成下一个九家。
“你将这个消息卖出去了记得分我一成。”张婉调侃着说了一句。
狐三笑着摇头，脑袋上跳来跳去的鸟雀立刻叽叽喳喳无法无天的用爪子在狐狸脑袋上拍打，很不满意自己的鸟窝胡乱动弹。
张婉神色轻松，狐三自己在这里居住，养了一群失去父母的小妖怪和精怪，精怪们大多都是被人族抓去研究，她自己也救了许多妖精，本想着放在洪泽，但狐三自己找来才知道狐三和他的朋友都养着这些说得上是同族的小妖精们。
她摸着手下的猫咪，唇角轻扬，是三年间难得的放松。
“姝婵。”用完晚膳休息够了的女人慵懒靠在柜台上，明明是放松的姿势却被她过于清正的眼神与气质掩盖。
“什么？”狐三想要装作没听到，下一秒尖尖耳朵却还是听到了女人干脆利落的声音：“姝婵，这次是妫氏的姝婵城。”
狐三停在那里，不想动作，他知道这一去女人是势必不会回来了，艰难地哑着嗓子，干涩发问：“为何？你不过筑基后期怎么能去妫氏族地所在？”
张婉本就不擅长应付离别，尤其是这种带有一股英勇就义的氛围，她叹了口气，眸光隐有泪光：“那人死之前交代了，妫氏每三十年就要一批特殊生辰的男童，每二十年要一批阴时女童，每次数量不等，他们帮着搜刮，剩下的孩子分为三六九等卖出去，最后的会分一分带回家。”
说到这儿她难掩悲愤，一股气血翻涌，太阳穴狂跳，胸中的杀意止不住也不愿止。
她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重重呼吸，压下悲凉之意：“我要去看看，去看看到底是为什么。”
她目光坚定，带着一股从未改变，也从不改变的执拗，执着的要去探明一切，明知自己打不过却还是要闯一闯被称为泽溟的天的九家之一。
“你啊，从不往下看看，只知道往上冲。”狐三并不松口将妫氏的消息卖给张婉，而是叹息一声没头没尾的说出这句话。
张婉也清楚他们一人一妖虽是好友，却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且今日狐三这副模样也是为了让自己与他们更进一步，她清醒的认识到泽溟不是自己的家乡，两个都不是。
她无言笑笑，接过狐三递来的玉简，里面只有短短几句话：“妫氏，泽溟三氏，善炼体，月氏主脉，妫氏灵体（无名）。”
张婉又笑了，她在狐三直直想让她开口说话的眼神中默然转身，走到门口她又停下。
狐三有些落寞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望着女人的背影眼含期待。
“虽然不知道你背后站的是哪一家，不过有个忠告告诉你，善谋者亡于暗，在暗处躲得久了也会变得阴暗起来，还是要多晒晒太阳才好。”说完张婉御风远去。
狐三瞳孔立刻竖成一条线，獠牙也长了出来，皮毛直立，爪子长出锋利刀刃，这才有了几分狐狸的野性，往日的和善与狡猾不见踪影。
人影立马显现出来，她伸手止住狐狸的过激反应。
“要杀了她吗？”狐三冷静下来，他没有了往日的人样，这样却更顺眼一些，包含杀意的眼神看向门外，阴恻恻道。
人影摇摇头，似乎被张婉的话说动，难得撤掉模糊长相的法术，走在灯光下，他恍惚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友人和这个破败的木屋。
“你怎么出来了？”狐三没想到这次来的会是男子，他上前就施法掩盖男子长相。
男人问了一句话：“狐狸，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狐三愣在原地，他常年处理各种消息的精明在此刻却毫无用处，一人一妖四目相对，端的是相顾无言。
“一千三百六十五天了，比那明一出名还要早些，可这么多年来咱们三个有一起吃过酒吗？”男人轻声问，也在叩问自己。
狐三摇摇头，在决定走上这条路后三个好友再未一同见过面，往往只有两人罢了。
“等一切都结束了，咱们也一起喝个酒吧，我会在天上等你，你可不要耽搁太久，丢了当年妖族天骄的名头！”男人调笑着出声，狐三这才有了实感，他昔日也是白日里的一方人物，可常年居住在坟场，昼伏夜出，让他阴森了许多。
“好！”他转过头看着好友平凡的脸，笑着说了一句千年前常说的玩笑话：“到时候你怕是要被我比下去了，你可没有我俊美。”
两人笑着，暖光的烛火摇曳，两道影子映在地上、墙上，竟为可怖的坟场添上一丝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