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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午饭的名义，元晗引和江欲雪二人暂别了赵府，托了两个衙役分别打听打听赵富贵生前交好或交恶的人。
他们俩则一路走到了位于锦绣坊旁边的潇湘小馆。
这家饭店，店面确实不大。门口挂着两个红色幌子，其上写着“潇湘小馆”四个字。
正值晌午时分，店中已是人满为患，每一桌都坐得满满的，桌上摆着五花八门的菜肴，小厮端着饭菜，在饭桌前灵活地吆喝走动着。
门口的侍童见着来了新客人，赶忙走上前，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客官午好，可是来用餐的？”
元晗引颔首，说道：“可还有位置？”
“有的，二楼还有一处包厢，只是可能要加些钱，不知客官是否需要？”侍童也是见惯了各路来客的人，一眼便瞧出眼前这两人的钱袋里可不缺钱。
“那便劳烦带路了。”
侍童微微躬着腰，恭恭敬敬地将两人带到了二楼。
他边走边介绍道：“咱家老板是潭州人，因此本店主打的也是湘菜。若是两位客官有什么忌口，告诉小的便是。”
潇湘小馆的二楼共有四间包厢，两间临街靠窗，两间靠着潇湘小馆的后院。现在还空着的这间便是朝着后院的。
走进包厢，元晗引和江欲雪在侍童的招呼下坐下，听从他的推荐点了两荤一素一汤，随后便令侍童退下了，并交代了不需要有人候在一旁伺候。
侍童贴心地关上了门，走前说道：“还请两位客官稍等片刻，待会儿菜齐了小的再来敲门。”
等人走后，江欲雪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开玩笑地埋怨说：“你这么端着不累吗？”
元晗引微微愣了愣，老实地回答：“习惯了。只是没想到，多年未见，序秋现在倒是不在乎这些虚礼了。”
“在乎虚礼也没用呀，我先前又不能出门见人。”说着，她走到了窗边，朝窗外望了望。
元晗引也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可是看见了什么？”
江欲雪摇摇头，道：“没有，只是想看看这后院有些什么罢了。”
窗外，只能看见后院平整的地面上有一个水缸，盛满了清水。不远处的竹竿上晾晒着些衣物，除此之外，竟是空空如也。
元晗引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道：“这后院倒是干净。”
“许是他们将其他东西都收在了屋里。”江欲雪接话道，“也不知道赵富贵昨晚是不是在这个包厢用的餐。”
“探探便知。”元晗引走到门口附近的斗柜前，俯身从边缘处取下一缕衣丝。
江欲雪也走了过来，略有些不解，问道：“怎的？凭借这么点丝线你也能看出来赵富贵来过这个包厢吗？”
元晗引摇摇头，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怀疑，昨晚赵富贵也是突发奇想来了潇湘小馆就餐。若是没有提前预约，那么按照今日的情形，很有可能他们也是在临近后院的两个包厢里用餐的。这斗柜离门很近，想着或许会有人的衣服勾在这上面，便来看看。没想到当真有所收获。”
江欲雪明白了他的想法，笑着说：“你倒是好计谋。也是，既然赵富贵开着绣坊，想必他和那冯远的用度都是出自自家绣坊。如是一来，对比一下说不定也能得出结论。”
“序秋谬赞了。”元晗引这会儿倒是谦虚了，“不过凭运气而已，再说这也有可能并非赵富贵他们留下的。”
江欲雪掀起眼帘幽幽地扫了他一眼，嫌弃地开口：“我说，应淮也不必总是喊我的小字。”
元晗引争辩道：“可序秋不是告诉我了吗？”
“我……算了，不和你计较了。”江欲雪嘴角抽搐，恨恨地走回了饭桌前。
元晗引仍是挂着副和颜悦色的笑容，不急不恼，说道：“那便多谢序秋宽宏大量。”
他也走到江欲雪的身旁坐下，也不再言语，只是目光专注地盯着她泛着红云的双颊，看着那两团红云越来越深。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下午阳光正盛，锦绣坊内，各种精美巧致的绣品挂在墙上，迎着日光熠熠生辉。
店中已有些顾客，打量着五光十色、艳丽精致的布料，不时让小厮将两三匹心仪的布料拿来，放在一起对比一二。
“我以前也听说过锦绣坊的名号，既有布料出售，也可以帮忙加工。这家绣坊在渝州算得上是佼佼者。”
江欲雪走进店里，伸手摸了摸一匹鹅黄色的蜀锦。
元晗引站在一旁，出声道：“若是喜欢，买下便是。”
江欲雪挑挑眉，笑着说：“好呀，那我便不客气了。”
江欲雪唤来小厮，交代道：“你将这匹蜀锦取下，制一件鹅黄绣白芷对襟褙子。我三日后来取，可行？”
那小厮面露难色，道：“姑娘，咱家的工期一般都是十天……”
“可以加钱。”江欲雪毫不惊慌，“给我安排加急不行么？”
看见那小厮似乎还想开口回绝，元晗引在一旁淡淡开口：“一百两银子，可行？”
那小厮闻言，脸上浮现出震惊和喜悦的神色，换上讨好的嘴脸，连忙应声道：“可以、可以的，还请客官随我去柜台拿好凭证。”
江欲雪也被元晗引大手大脚的气度惊到了，凑近了些，小声地问道：“你这是何必？最多五十两这小厮便会答应了。”
元晗引神色平静，说：“序秋勿恼，我只是懒得与他讨价还价。”
江欲雪无言以对，只是神情恻恻地说了一句“谢谢”。她也没必要关心眼前这个不缺钱的主儿的理财方式。
付完钱，收好凭据后，元晗引问道：“请问你们的老板可在？”
小厮和柜台俱是一愣，一时间没明白眼前这个大主顾此举为何。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敢问客官是何事要找小店的老板？若是有哪里没做好的，客官尽管跟小的说便是。”
元晗引将曹知府交予的信物拿出，严肃了几分，道：“奉命追查赵富贵意外身亡一事，现在需要冯远的口供。还请你们配合调查。”
小厮和柜台连忙跪下，声音颤抖道：“草民听令。”
得了元晗引的准许后，小厮忙不迭地去请了冯远过来。
这冯远长相平平，面容憨厚老实，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说道：“草民冯远，听候大人吩咐。”
元晗引对冯远问道：“此处不便谈话，可方便换个地方？”
冯远立刻回答道：“还请大人随草民移步。”
冯远将元晗引和江欲雪二人带到了里间，这里有一道方桌和几张座椅。元晗引和江欲雪也没客气，径直走到方桌前坐下。
江欲雪坐定后，开口问道：“还请冯老板尽所欲言。我们今日前来，只是为了了解一下昨日赵富贵在锦绣坊巡查期间可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若是冯老板知道什么，还请一一道来，配合我们早日捉拿真凶归案。”
冯远看着江欲雪愣神了片刻，他先前还以为这女子只是元晗引的随从。但是现在她却首先发了话，言语之中不卑不谦，很明显并非身处下位之人的语气。
他忽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男子是近日抵达渝州的蜀王殿下，而方才问话的女子，则是传说中与蜀王私交甚密的巡抚之女。
只是不知为何，蜀王似乎无意挑明身份，他也只好配合地装作不知道。
冯远稳了稳心神，回答道：“回大人的话，老爷是昨日申时之后来的本店，和以前一样，身边跟着李兴和慕雪。巡查过程……似乎一如往常，老爷检查了本店的账本，还去视察了本店的绣女们，并跟草民交代了些注意事项。”
他苦着眉思考着，许久，才继续说道：“……若说不同寻常之处，似乎确实是有。草民曾听别人说，老爷并非土生土长的渝州人。听闻他是小时候随家人搬迁至此，因此一向不喜食辣。老爷向来都是让我们为他准备清淡爽口的饮食，有辣味的食物老爷从来不曾入口。
“可是昨晚，老爷却提出要去潇湘小馆用餐。那潇湘小馆的老板是潭州人，做的菜也是正宗的酸辣鲜香的潭州菜。按理来说，老爷应该是不会吃这种菜才是，可是昨夜，老爷却是点了好几个重口的菜品。草民这吃惯了渝州菜的人都不免觉得有些辣，但老爷却面不红心不跳的，无甚异状。
“草民原以为是老爷这些年改了嗜口，也没有多疑。但大人这么一问，草民越想越不对劲……用过晚膳之后，老爷又去检查了一下绣坊的仓库。没过多久，草民便将老爷送到了马车边，看着他上了车。又过了约莫一刻钟，草民吩咐下人将店铺锁好，便也回家了。”
江欲雪追问道：“赵富贵原籍在何处，你可知晓？”
冯远思索片刻，回答：“听闻是海州那一带的，距临安应当不远。”
江欲雪点点头，说道：“好，暂时没什么要问的了，你可以先退下了。此处还请借我们一用，不知可否方便？”
冯远连连答应了下来，迈着小碎步退离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注：“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出自杜甫《丽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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