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曦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她才刚醒不久,身边还躺了一个人。
可她刚阖上眼,放松了心神,就睡熟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坐起身,揉了揉略微发麻的手臂,双眸不经意瞥见房间一角,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那是……月瑶的香囊?
宋曦捡起香囊,随意捏了两下,里面的草药味瞬间扑面而来。
香囊里的草药种类繁多,气味很杂,大部分是安神醒目的。
宋曦尝试着配了一下,发现香囊里的药材并不能制成这两种药,炼制安神药多了两味,炼制醒目药又少了一味,甚至还多出了几味没用的药材。
脑海中蓦地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快到她无法捕捉。
宋曦歪了歪头,心道算了,左右也不是她能关心的事情。
她正准备将香囊收起来,以便日后月瑶找她讨要,但当她看清房间陈设的时候,眉间染上了一抹极易察觉的焦躁。
有人动了她的房间。
宋曦不太喜欢井井有条的陈设,房间里的一切物品摆放一直都是毫无规律,甚至有悖常人生活习惯的。
置物架要放在床尾侧,五步之外要有一个凳子,翻开的书册满屋都是,书桌上下左右全是符纸和字画。
而如今所有看似无序的东西都被人摆正了。
书桌前规规矩矩地摆着一张凳子,书札被人从大到小、由厚到薄垒成高高两摞,笔墨纸砚又被人收整干净放在一侧。
整个房间都看起来焕然一新了。
可宋曦只觉得烦。
宋曦抓了抓头发,从那些被摆得整整齐齐的书册中随意抽出一两本,翻开后又随意地丢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一切看似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杂乱无章的状态,但她心里清楚,回不去了。
那块用来欺骗自己的巨大幕布,最终还是被人无情地掀开了,并且再也无法盖上。
宋曦从前不爱收拾房间,一是因为对于她而言,无序就是一种有序,她习惯这种混乱;二是因为会有宋母替她收拾房间。
但她收拾房间不会改变原本的陈设,更不会动宋曦的书桌。
自宋家被灭满门后,她便一直将生活保持在无序的状态,以此来麻痹自己,所有东西都没有变,她再等等,等哪天阿娘看不下去了,就会一边絮叨,一边给她收拾房间了。
宋曦跌坐在身后的凳子上,按了按频抽的额角,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鹤的身影。
但又很快被她否定了。
林鹤不会随便进她的房间的。
那便是月瑶了。
宋曦盯着书桌上的香囊,半晌哂笑了一下,“真的是……”
她话还没说完,桌面上就有一张符纸自动悬空,在半空中自燃起来。随后,一个几寸的圆形投影出现在空中。
“师姐,你起来没有?我刚去云起楼买了早膳!”
宋曦看着面前的投影,才想起来自己曾因为无聊,给身边不少东西下了符咒,让它除了本身功能外还拥有了其他功能,只是她还没有测试,不知道效果如何。
不过看如今这情形,应该是成功了?
只是。
宋曦拧了拧眉,这音画不同步的问题也太严重了吧?
画面中林鹤还在埋头摆弄手中的雕花食盒,可宋曦将瓷盘触碰桌面之声听得分明,显然是林鹤将食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而坐在庭院中的林鹤似乎是察觉到什么。
他勾了下唇角,将传音螺摆在自己面前,又理了理被晨风吹乱的发丝,然后语气轻快地说道,“肉鲜多汁的小笼包,还有现熬的芡实粥!师姐快来尝尝!”
随着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林鹤面露期待的神情,她好像隔空对上了那双含笑的双眸。
宋曦低下头,轻声说道,“知道了。”
宋曦出来的时候,林鹤还端坐在石桌旁,面前摆着一个干净的小碟,而另一方却摆好了盛好粥的小碗。
她略显疑惑地看向林鹤。
而后者只是抬头望着她,潋滟的双眸笑意流转,连眼底那粒红痣都红艳几分,“我都给师姐盛好啦。”
宋曦静静地坐在石桌旁,轻轻拨弄着玉勺,然后轻声说道:“师弟,其实你不必等我的。”
她抿了下唇,她其实更想说的是,不必因为她愿意指导,就对她心存感激,事事小心,处处讨好。
但这话说出口,不仅伤人,还显得自作多情。
不过她确实不太习惯别人对她好。
“是我想跟师姐一起吃。”林鹤将小笼包向宋曦推了推,“师姐尝一尝好不好吃。”
宋曦知道云起楼,是无极宗山下的一家酒楼,店家是西域的娘子,长相艳丽,性格泼辣,赚钱也是颇为有手段。
西域特色,中原美食样样齐全,各色名菜,就没有他家厨子不会做的。
她捏着玉勺,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面上的莲子纯白软糯,粥汁浓稠,口感细腻。
她顿了顿,抬眼瞥了一眼林鹤。
林鹤手臂压在桌面,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中带着紧张和期待。
“怎么样?”他急切地问道,“喜欢吗?”
宋曦收回视线,“嗯”了声,忍不住又舀了一勺喝下去,“还不错。”
何止是还不错,简直是非常好。
宋曦从前也在云起楼吃过几次,口味确实不错,但对她来说还是有一点偏咸辣。
她更喜欢甜一点儿的。
而面前这碗芡实粥,可以说是完全符合她的胃口。
宋曦不由问道,“云起楼招了新厨子吗?”
林鹤看着她微微眯起的双眼,绷紧的肩线渐渐放松,支吾了句“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宋曦不解地追问。
林鹤咬了咬下唇,思考了片刻,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算是吧,如果师姐喜欢的话,那他就是新厨子。”
宋曦被他的回答弄得有些糊涂,刚想再问,林鹤便抢先说道:“若是师姐喜欢,明日我再去云起楼买给师姐。”
“不必了。”宋曦急忙咽下嘴里的粥汁,对着林鹤连连摆手。
她微微睁大双眼,脸颊因为急促染上了一层绯色。
林鹤看着对面的少女,忍不住掩住嘴唇,心中的喜悦实在无法掩饰。这样的师姐真是太可爱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地照顾她,为她做更多的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不碍事的,跟师姐吃饭很有食欲,我很喜欢跟师姐一起吃饭,替师姐准备这些是应该的。”
“很有食欲?”宋曦扫了一眼他面前的小碟,像是在无声质问,这么干净,你说很有食欲?
林鹤重重点了点头,“嗯,师姐吃饭的时候乖巧又可爱,眉眼弯弯的,脸颊鼓鼓的,被烫到了还会皱鼻子哈气。”
“咳。”宋曦被他形容得不自在,一会看看一旁的银杏树,一会拨弄拨弄碗中的玉勺,但她就是不敢直视林鹤的目光。
“师姐吃饱了吗?”
宋曦垂下纤长浓密的睫羽,轻轻“嗯”了一下。
她话刚刚落下,就感觉一阵气风拂过她的面颊,她抬头一看,只见林鹤已经开始了风卷残云般的进食。
他吃得飞快,筷子几乎夹出了重影,却连一滴油汁都没滴落在桌面上。
宋曦:……
她现在相信小师弟说得很有食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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