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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8 最合适的外援

十多年前,四方戎狄还是个禁忌,谁也不敢提及。

北方的祸患就像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绒布,上面点缀着风轻云淡。中原群雄争霸,大国兼并小国,扩张战事如火如荼,谁也无暇北顾。

司马稚没在任何史记里见过北狄人的踪迹,哪怕边境的防线正在节节败退。

他对北狄人的所有认知,还是源自一位瞽目的老叟。

“他们自称是神农氏古翟族的后裔,所向披靡的大漠战神!”

高大的战马是来自地狱的恶犬,一双兽眼在铠甲后面闪着寒光。马背上是健硕粗野的北狄人,他们是吃人的民族。相互争夺掠食已不足以填饱他们的野心,平原国家的富庶丰饶,让他们调转了马头。

每次,他们风驰电掣般出现,快速劫掠,然后闪电般离去,扰得边境民不聊生。百姓们不得不继续南迁,渐渐地,边境线在缩小,他们的觅食范围在扩大!

那时,中原马跑不过草原马,中原的矛戢刺不破北狄的铠甲,数十万远征军的英魂在大漠深处哀嚎。

原来并非无暇北顾,而是从未有捷报传来。

“北狄人喜欢用华夏人的血在脸上画出信仰的符号。风吹来的气息里充满了血腥气,那会让他们兴奋无比!”

“他们会将华族人的脑袋砍下来,挖出脑浆,头盖骨当盛酒器!”

“残肢挂在马背上做风干肉,指骨和牙齿窜成饰物垂于胸前。他们最喜欢生吞眼珠子,挖出人的心肝泡酒。”

每逢胜战,他们会聚集在圣地息曼,载歌载舞,用华夏人的鲜血,祭奠他们的先祖——伟大的古翟族先祖。

一个来历不明的瞎子在昌安的街头,操一口陌生的乡音,对好奇的人们讲述北狄人的故事。

据说,他的两只眼睛就是被北狄人挖去吃了。

而覆盖在他原眼睛部位的大块缝合皮肉,是从北狄人身上扒下来的!

粗野的北狄人,是中原人的噩梦,也是司马稚的噩梦。

因为那粗野的瞎子在他面前将缝合的皮肉掀了去,露出一双凶狠的狼眼。伤口的渗血滴在司马稚脸上,刺骨的冰寒。

“我们北狄人不喜欢吃像公子这样的细皮嫩肉,还是久经沙场的傲骨最有嚼劲。”

五岁的司马稚被推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冒充汉人的北狄使者,朝曾祖父叫嚣着。

那个血色黄昏,是北狄人的鲜血染红的,但他千里迢迢跋涉而来的大无畏也埋进了司马稚的记忆里。

“我们的大单于听说华族的史官,不敢载记我们辽阔的大草原,不敢载记我们凶悍威武的战马,因此,派我们出使中原。”

为了顺利抵达,他们不得不把自己伪装成汉人,学习汉人的文字,并在长途跋涉中,将北狄人彪悍的名声撒进风中,播在九洲大地上。

“因为,我们会踏破你们的城墙,终将成为九洲的主人!”伴随着这句豪言壮语,他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夕阳,灼烧了六年前的那个黄昏。

灼烧的还有司马稚的身体。

自那以后,每每说到北狄人,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引发热症。

“太爷爷,为什么我们不能记载大草原?”并非他胆小怕事不能提及,而是他觉得,北狄人的凶悍已经入侵他的身体,正在与他搏斗。当然,这是个秘密,他绝不可对外泄露自己尚未打败北狄人这个秘密。

“秉笔直书,不是史官的原则吗?”

即使是三朝太史司马臻,也很难一下子回答他这些问题。

直到不久以后,戍边将士深入漠北,踏破了北狄人的祭祀圣地息曼,将北狄人赶出了大草原,祭天地,改息曼为“息壤”,并入大煜版图,一雪前耻,司马稚才有幸拜读史料,读懂了北狄与九洲大地的恩怨纠葛。

那些赶走北狄人的西煜将领,开始以“凶悍”的面孔出现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

能赶走茹毛饮血的北狄人,其凶悍程度必过之而无不及!

领军大将魏璟及他的部下声名鹊起,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名”。

据随军侍史载:【戍青君藐视大煜威仪,修改军容军纪,倡狄食,着狄服,学骑射,北向蛮夷,将大煜军队打造成低等蛮横的北狄众。其麾下将领更是冷血无情,每战必斩首数万级,十数万级,令人发指。】

戍青君即公子魏璟,因军功卓著,封地息壤及北疆重镇,食邑八千。

史官又载:【戍青君擅自祭天,改息曼为息壤,虽震慑羞辱了北狄,却有僭越冒犯君主之嫌。】

再如,【任狄人为将,以狄攻狄,纵然为了胜利无可厚非。但狄人之粗野癖好不改,三头六臂不忍目睹。既入我大煜,当习君子儒雅风度。对此,戍青君难辞其咎。】

【冷血将军斩首成瘾,见主不跪。】数不胜数。

所以,当文武百官阅罢,戍青君和他的麾下在国人眼里,已然成了超越北狄的存在,他们传染了北狄人的粗暴残忍而无法回头了。

当下,司马稚说出对外求援的最佳人选戍青君之后,远侯吓得连马车也扶不住,须由随从搀扶方得以站稳。更因惊吓而慌不择言:“太史令……你是认真的吗?那个魔鬼……”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一个王子之后,赶紧改口,“戍青君确实有能力,但是……”

其实司马稚私下认为,随军侍史之书充满主观色彩,与曾祖父所倡之秉笔直书相去甚远……尽管如此,年幼的他仍然对此充满忧虑,什么“三头六臂”狄人降将、“斩首阎罗”冷血将军,能领导他们的戍青君,怕不也是阴间鬼王?

戍青君对北狄人的战术,就是把自己的军队塑造成超越北狄人的存在。司马稚现在已然理解了戍青君的方针,却也感到更为深刻的恐惧。

“所以,公子,你是被吓到发烧了吗?”冷不防被辰峰识穿自己的秘密,司马稚有点无地自容,煞白的脸色泛起了红晕,一阵红一阵白的。

“你还好吗?”辰峰心里想笑,总算是看到了他孩子的一面,害怕就害怕嘛,有必要掩饰吗?别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孩子!

在他的劝慰下,司马稚终于躺回了马车里面,小小的身子在棉被下不住地哆嗦。

“这么害怕,就别管了呗。”辰峰摸摸他的额头,微微发烫。恐真的烧起来,赶紧打湿了帕子,叠好放在他的额头上,物理降温。

怎么可能放手不管?司马稚两片薄唇变得滚烫饱满:“速速派人出城,给戍青君书信,告知昌安之变。”

“在下觉得,不妥。”远侯此时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要知道……戍青君是什么身份,他不可能会帮助王子的啊!”

辰峰又忘了自己是一个下人,插了一嘴:“没听到公子的话吗?让你书信一封,怎么这么多意见呢?”

史官是一部活字典,自然知道戍青君什么身份:“戍青君当年可是天命储君,你是怕他回来争夺王位。”

远侯:“没错啊!”

“可难道这样,我们就要因噎废食吗?”稚嫩的童音嘶哑得磨出了质感,“稚儿觉得,国家有难,得先把这难给平了,将作奸犯科者绳之以法。”

“既然太史令如此坚持,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可是我们怎么送到北疆去呢?”

辰峰真是墙都不扶,就服这个虚名侯,什么事情他自己不能拿主意吗?非要一个生病中的孩子事必躬亲?

忍不住了,辰峰再不把自己当下人:“侯爷,让你的手下带着书信去北疆,这很难理解吗?”

远侯看了看他,可能不解一个下人为何突然呵斥于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说:“没有通关文书,出不去的呀。”

“你好歹是个侯爷,找人疏通一下关系啊。”

眼看辰峰是理解不了人家边辽侯爷的难处的,司马稚扯了扯他的衣裳,不让他大呼小叫。

在司马稚的提醒下,远侯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属下在城外头办事,没进城里来,刚好可以里外呼应。

疲惫的小太史令就像在交代临终遗言:“可将书信系于箭上,射出城外。此事务必谨慎,要快。”

为了让他能好好休息,辰峰接下了这个任务。本来侯爷说让手下去办的,辰峰不放心,非要自己来。

他原以为射一支箭到城外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就跟射到几米宽的河对岸一样,当他远远地看到十米高五米厚的城墙,再听说外头有城壕、羊马墙之后,被大风闪过的舌头差点收不回来。

此时是白天,他们藏身小林子里,无法靠近城墙。因为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敌台,逢转角处还有角楼,均有哨兵站岗。城墙上下又因为布置防御工事,到处都是士兵。

哪怕他们稍微靠近点,恐怕就要引起注意了。

辰峰好歹是当过兵的,他可没好意思再去麻烦一个十岁孩子,想了想,问:“远侯,你的仆人如果在外头,他怎么知道你要给他发射令箭呢?”

远侯说:“只要在箭上绑一个贝哨,他听声音便知那是我的令箭。”

“那就好办了,我们可等晚上。”

司马稚听说了辰峰的计划,认为可行,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自受伤以来,终于能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辰峰打算趁着白天,跟教授到城区去看看什么情况。他刚要走,被司马稚叫住了。

“你怎么还不睡?”

司马稚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辰峰,你会回来的对吗?”

原来是怕他一去不返,辰峰觉得这个孩子真是疑心病太重了,忽而又有些难过,小小年纪就要背负那么多,养父真是不容易啊!

于是,辰峰也特别认真地注视着他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没有理由不回来。”

司马稚琢磨着他最后这句话的意思,抬头目送他消失在马车的转角,仍呆呆地望着。

辰峰和教授两个“下人”需要乔装打扮到城里去探探形势。

杀人未遂的腹黑教授郁闷了半天,忽然得了这“逛街”的机会,顿感还有希望。只要到了城区不愁引不来士兵,那司马稚便又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辰峰可不知道他私下如此歹毒,并排走在路上只防官兵不防小人。

两人都是短发,出去就是砍头,不得不缠个头巾。便是那种麻布儒巾。顾名思义,儒巾是读书人的帽子,皆因普通百姓很少戴包头的帽子,没得卖,不得不选择这种读书人的。两条带子垂在脑后,“武夫”辰峰立刻成了半个读书人。

只是眉间那股英气怎么也掩不住,帅气难挡,干脆粘了两撇胡子,减少些回头率。

而本就是教授身份的唐参老头子,儒巾戴上去反而挺合适,一股古代学者的派头。

衣着鞋子等都入乡随俗了。

他们现身一条幽暗的小巷子,远远地看到一堆灰黑废墟,那是曾经的太史府,他们刚死里逃生的地方。

实际上,辰峰刚穿越过来就遇上九岁的养父,被追杀遇上远侯救命,而他自己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听司马稚和远侯说了半天,也理顺了一些脉络。不过,身边就有一位教授,他还想听听有无破解之法。比如知道历史结果的教授,能不能带他们走个捷径绕过这些麻烦事什么的。

教授见四下无人,低声说:“一看你就是历史没学好。”

辰峰扬了扬眉,“历史上果然有记载?”

“就算你没看过,也应该听说过古代的史官,特别是两、三千年前的,秉笔直书是他们的信条!”唐参说起历史,那是滔滔不绝,“国君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在案,哪怕他们做了违背人伦、道德之事。

“公元前1231年癸卯秋,懋公弑君。太史令因坚持记录其叛乱的事实,遭杀害;继任的是太史令的堂兄,依旧坚持记录懋公叛乱的事实,被杀害;这位堂兄的弟弟再次拿起笔,照写不误,最后依旧被杀。直到杀到最后一任,懋公手软了,认输了,随他们写去吧。”

辰峰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那些史官的固执程度跟司南有得比!不,司南可不就是司马稚嘛。

可是他感觉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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