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似乎对周围的气氛有所察觉，四周若有若无的目光跟随着他迟疑的步伐。
酒馆里的谈话声变得清晰、怪异，好似误入了一个歌剧院的表演现场，每个人都是机械性地做自己的事情，声音带着夸张的腔调。
灰发男孩走到一半步伐往回退了一步，似是想要退回门外，但突然的妖风把木门吹得“彭”一声分开又合上，把这位不知所措的小仓鼠吓得浑身一激灵。
伊时看着被掩上的木门，身旁的小绿和小蓝感受到了变化，能量散发变得明显，警示着周围。
自己应该帮他吗？
“您好，先生。”男孩还是来到了前台面前，完成他这次的使命：“请问这里需要每日的特供报纸吗？”
吧台那位恶魔侍应生没有立即回答，但男孩的情绪和语调却随着讲话而逐步平缓放松：“如果有需求的话，大批量购买会更加优惠，我们报社还可以每天都将对应的报纸送来……”
“好可惜，我们这里暂时不需要报纸。”恶魔侍应生突然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尾音都带着些许愉悦。
“那、那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我先回去了……”
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落针可闻，男孩后撤几步，呼吸变得急促，磕磕巴巴地说完这句话。
但没等男孩朝后跑出几步，他就一头撞上一道无形魔法屏障，被冲击力压迫跌在地上。
那位恶魔从吧台走出，一步步靠近跌坐在地的男孩：“虽然我们这里不需要报纸这种玩意，但是我想这里……缺少一些特殊的食材。”
“我、我以后会多帮您留意的……”男孩全身都在颤抖，声音带着哭腔，随着恶魔的靠近不断试图往后撤。
“没这个必要，你应该不会遇到这里需要的食材了。”恶魔挥手，以魔力束缚住男孩的四肢，将他悬浮在空中展示：“看看，新鲜的人类血肉，这难道不是上好的食材吗？”
酒馆内欢呼声四起。
门外的煤油灯突然被风呼的变大了一瞬，照亮了那块被污浊掩盖的牌匾——无序之夜。
“首先，我们要售卖的是这位男孩的血液，以这个酒杯为单位。”侍应生高举手上的酒杯，向周围展示：“这个大小的人类通常可以装满整整十杯——那么现在，请给出你心里的价位吧！”
“五枚银币！终于等到这天了！”
“十枚！我还没有尝试过人类男孩血液的味道。”
“……”
周围的声音嘈杂，各种混乱侵蚀着伊时的大脑，而位于混乱中心的那位男孩则被当成商品一样正在进行拍卖。
伊时将面前的食水推至一旁，强忍着反胃站起了身。
“这位女士你不参加接下来的拍卖吗？”那位亡灵酒保叫住了她：“人类血肉对于我们来说真的是大补之物，我诚心推荐你尝试一下。”
“还是不了。”伊时向那位被束缚住的男孩看了一眼，犹豫了一瞬：“我想离开了。”
最好还是在拍卖结束前找到一个能管事的，不过这里是永夜之城……
伊时皱着眉头，扫视周围，试图找出一条不引人注目的路线。
现在正门上好像被下了禁制……
“好吧，这种场面确实与您这样的女士不太搭配……”亡灵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遗憾：“不过现在正门被锁住了，还请让我带您从后门出去吧。”
“不必，你给我指出路线就好。”亡灵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伊时警觉起来，她后撤一步，视线不断扫视，打量着也许可以离开的路线。
但是这位亡灵似乎有所准备，还没有等到伊时开始动作，他就一把从吧台里跃出，抓住了伊时的手臂。
亡灵冰冷的温度把伊时刺激的一颤，她迅速抽离，撤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但是酒馆空间有限，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不少的注意。
“真是一个好消息，这位女士与我不是同族——而会是今晚的食材。”
亡灵脸上带着那种愉悦而瘆人的笑，他那双冥火构成的眼睛光源微变，像是原位转动了一整圈。
麻烦了……
伊时看着不断催动手上魔导器的亡灵，以及因为她暂时停下的拍卖。
四周温度骤降，那是亡灵魔法发动的前兆。
由幽冥的能量体构成的魂链向她袭来，意图控制住伊时的行动。
伊时其实只拥有着与魔物作战的经验，像这种与其他人对战也只在实践课上体会过，但与同学对战时，双方总是恪守有礼，举止进退有度。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恶意。
好在本能的反应胜过了一切。
下意识召唤的火流挡住了袭来的魂链，炽热的温度直接令其消散，也令双方都陷入暂时的错愕。
好弱……
这是伊时的第一反应。
和训练室模拟的与魔物对战不同，也和上课时与同学的对战不同……面前这个亡灵的禁锢术法——简直如同一张纸一样脆弱到一戳就破。
周围也被这环绕着伊时的火流惊住了一瞬，交错的魔力中，那两簇冥火安稳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地点，一动不动，似乎对面前景象早有预料。
但是酒馆里面的那些夜行种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当是那位酒保下手过于柔和。
人类嘛，虽然是诸神的第一个造物，但谁有不知道他们在魔法上的天赋和造诣完全比不上享受了完整的神明眷顾的他们呢？
更何况面前这位看上去年龄也不大，肯定也没有什么经验。
于是那位亡灵更卖力地催动手上的魔导器，属于幽冥的力量凝聚起却又在靠近火焰时消散。
一些围观者终于看不下去了，更为杂乱的魔力向那处流焰袭去。
伊时……伊时好像明白了费舍埃说过的“对你们的打架能力有信心”是什么意思了。
魔力混杂，构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但其中却有一条光带不断吞噬这些黑暗，将其消磨殆尽。
“原来永夜之城里面是这种水平啊。”伊时无意识喃喃了一句。
对于伊时来说这只是一句字面意思上的感慨，但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周围。
“啧，这家伙似乎只会这个防御魔法！我们……”
话音还未落下，炙热的焰流就席卷了酒馆大半的空间，最后积聚在一起直接冲破了门口的禁制，连带着消失的是那扇可怜的木门。
屋外的风吹进来，酒馆里面终于安静了。
“我不喜欢这里。”伊时解开那位灰发男孩的禁制，带着他走出了这间酒馆。
火焰在她身后燃烧。
***
“非常感谢您救了我！”
到了安全的地方，灰发男孩就捧着一个灰扑扑的钱袋，向她鞠躬。
“这是我打工留下的积蓄，虽然可能没有多少……但是这是我目前能给出的最好报答了！”
一位需要到酒馆做宣传打工的小孩能赚多少钱？
伊时只是看了一眼那个钱袋，并没有去接：“我不需要这个。”
男孩抬起头，露出那双些许迷茫又胆怯的双眼。
“你以后还是别去那种地方了。”不管是处于何种原因。
伊时留下这句话就打算离开，但男孩却轻轻扯住了她的一片衣角。
“请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这句话似乎消耗了男孩巨大的勇气，喊出之后就松开手，不敢再看伊时的视线。
伊时没有回话，却也没有离开。
似乎男孩又多了几分希望，只听他嗫喏着：“我以前从来没有进过那家酒馆的，这次只是报社的宣传要求……”
以前？
这个关键词吸引了伊时的注意。
“你在菲尼伯克斯待过？”
伊时的问话给了男孩希望，他抬起头：“是的，我随着我家人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城里大多数路线我都知道。”
“那你认识去弗格里商行的路吗？”伊时看向他：“给我带路，这就算你给我的报答了。”
……
“我叫科尔，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两个月了。”灰发男孩一边带路一边承担陪聊任务：“最近我才开始在报社打工想赚一点零花钱的，没想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正常前往去商行的路线显然比之前冥火带领的那条空寂小路要热闹的多，旁边的小店铺都开着门，周围也有一定的客流量。
“我们到了，那就是弗格里商行。”
伊时顺着科尔的指向看去。
这里显然比之前的小巷有安全感多了。
五层高的建筑屋在这一堆里面十分显眼，灯光从窗户透出，照亮了一部分街道，周围不断有人流往来，行人声音不断。
不过现在好像没有进去的必要了。
“非常抱歉，依照规定，我们不能透露关于顾客的信息。”
通过敞开的门户，一眼就能看到前台小姐与顾客的交谈。
“哈？是你们放出有映月石的消息的，现在告诉我都没了？还不说是谁买走的，不会是放出虚假消息吧。”
“……”
后面的谈话伊时没耐心听了。
有一些事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伊时只能安慰自己，说不定哪怕没卖出去自己也买不起呢？人要向前看。
倒是身旁的小男孩注意到了伊时停顿住的步伐。
前来这个商行的目的不告而宣。
这两块映月石已经没了，剩下的也不知道会被藏在哪个角落。
科尔思考了一下开口：“请问需要导游吗？我对这里大部分地方还算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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