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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馆西侧的落地窗前，竖立着一只姣好修长的腿。
一束阳光从透明的玻璃中打进来，诺诺眯了眯眼，感觉小腿微热，光芒沿着脚趾向下流淌，浸润了脚踝上的墨绿翡翠与洁白丝袜。
地面折射出一团耀眼的光斑，青灰的大理石壁上晃荡着蕾丝花边的影子。
“嗨！在发什么呆！”苏茜突然在耳边大叫，她刚刚在发呆，完全没注意到苏茜是什么时候来的。
“要死啊你！这么大声。”诺诺扭头恶狠狠地瞥了苏茜一眼，落地窗前的长腿落在地上，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标准的半圆。
她慵懒地向后伸了伸腰背，贴身的芭蕾舞服在金色阳光下勾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你怎么来了？”诺诺问。
“下午没课，一个人闲得无聊来看看你咯。”苏茜笑嘻嘻地贴上来。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追你心心念念的楚子航。”诺诺翻了个白眼。
“他是凭实力单的身，我追了这么久都没戏，不觉得卡塞尔学院里会有第二个人能让他一见钟情，陷入爱河。”
“你说得没错。”诺诺想了一下楚子航那张扑克一样的脸，对闺蜜的评价表示认同。
“反倒是你，”苏茜凑过来，吐出的气息弄得诺诺耳朵痒痒。“感觉我再不来你就要去和恺撒提分手，然后马不停蹄地钻进路明非怀里了。”
“小骚蹄子说什么疯话！”诺诺抬手就打，竖起的高马尾晃动着打散眼前的阳光。
两个女孩在体育馆一角旁若无人地闹了会，直到金色的光束被浮云遮盖，才逐渐安静下来。
“哎，说真的。”苏茜侧过身轻轻撞了撞诺诺的肩膀。
“你和路明非真没发生什么？从面试回来我就感觉你不对劲。”
诺诺贴着墙壁坐下，头枕在手上，两根手指无意识地翘起，在发圈里无聊地画弧。
她仰起头，像一只曲颈的天鹅，盯着天花板发呆，这样苏茜就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体育馆里的学生陆续离开，看样子应该是到了吃饭的时间，四周逐渐安静下来，馆里的暖风忽然停了，像突然空出一拍，时间在此刻停止。
诺诺忽然没来由得想起她第一次和路明非见面，是在他家附近的便利店里。
路明非见到她时手足无措的样子，灰蒙蒙的眼睛里有一道光从中散射出来。
还有在丽晶酒店里切的那盘星际，胜利时他露出恶作剧成功一般的笑容。
诺玛的报告和同学对他的评价都告诉诺诺，路明非在他前十八年的人生里都平平无奇，衰得像条路边的野狗。可当她抱着欺负学弟的心态来中国面试时，显露在她眼前的路明非却锋利得像一把快刀，仿佛轻描淡写间就可以斩断钢铁。
“我不知道要怎么讲。”诺诺轻声说，她想起那天在h市，路明非坐在法拉利的驾驶位上，娴熟地操纵着这台极品跑车，狂风被红色的火焰抛在身后，他的声音贴近又渺远，不像是命令，更像是请求。
“我等了这么久，你就跟我说这些？”苏茜从地上跳起来，“你可是小巫女诶！路明非是给你灌了什么药吗？你这么守口如瓶，连我也不说。”
“不是不是！”诺诺慌乱地摆手，“我就是，看不透他。”她努力组织着语言。
“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是侧写。你也好，恺撒也罢，你们的情绪和想法根本瞒不住我。”
“你的意思是路明非可以瞒住你咯？”苏茜好奇地问。
“他没想瞒我。”诺诺把发圈从头上取下来，红发披散在脑后，和耳边的四叶草耳坠纠缠在一起。“我搞不清楚他那些莫名其妙的信任是从哪来的，还有他看我的眼神，真是见他妈的鬼！我居然从里面读出一丝老怀欣慰的意思来。”
“你的意思是他拿你当女儿？”
“滚呐！我的意思是我读不懂他！他根本就是矛盾的！你觉得他又衰又怂平时还喜欢说烂话，可打起架来他又比谁都要疯，论坛里的讨论你应该也看了，简直是不要命的那种！”
“反差萌咯。”苏茜用手托着下巴，“不过我还是喜欢楚子航那一挂的，路明非嘴太碎了，我会觉得吵，而且和他在一起根本浪漫不起来。”
“你真是疯了。”诺诺摇了摇头，拎着芭蕾裙的花边起身去更衣室换衣服，苏茜蹦蹦跳跳跟在她的后面，一点狮心会副会长的样子都没有。
推门的瞬间，阳光被挡在身后，更衣室里的配色是一片深蓝。
诺诺忽然停住了，那个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一片近乎无尽的深蓝水波，水的波纹投射在她的脸上，时间停止流动，眼前只有一片近乎黑色的蓝。
夔门。
她想到了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脑海中的地点，明明出任务的是恺撒和路明非，她老老实实哪也没去，可为什么会有种在水底死过一次的感觉。
真冷啊，冷到想把整个人蜷缩起来，真绝望啊，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不要死！”她隐隐听见远处有人在咆哮。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诺诺听见其中的颤音，声音的主人害怕得像个孩子。
他的声音好熟悉，诺诺好像在哪里听过，是来救我的吗？她忍不住想。
停滞的时间被光芒撕裂，一双利爪从身后探出，紧紧把她抱住。
“李嘉图！”她忍不住喊，身体像被浪花击中一般向后倒去。
“诺诺你没事吧！”苏茜冲上来扶住她，眼前的女孩脸色苍白，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认识这么久，苏茜从没在诺诺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
“我刚刚说了什么？”诺诺虚弱地冲苏茜笑了笑，似乎想从苏茜这里确认些什么。
“你说，李嘉图？”苏茜有点不确定地讲。
“你认识李嘉图吗？”
“学院里的中国人不多，我可以确定在校生里没有叫李嘉图的。”
“我也不认识。”诺诺疲倦地从储物柜里拿出自己的常服，是去中国面试路明非时在商场里买的红色套裙。
晚上学生会在安珀馆有一场交际舞会，恺撒有事不能到场，她作为学生会主席的正牌女友兼组织部部长要赶过去站台。
“我买的是红色的裙子吗？”诺诺突然扭头问。
“是吧？你不是最喜欢红色？什么都要穿红的。”苏茜说。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刚有种错觉，以为自己买的是紫色。”
诺诺在心里印下那个陌生的名字，隐隐察觉到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一枚命运之轮，齿轮转动间，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中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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