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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雀云的妻主家却不是那等好糊弄的，张家婆婆啐了她一口，恨不得把手戳到她脸上去。
“你这老贱人满嘴胡言！你家那个小贱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撇清干系，我呸！”
她骂完，又对庞氏道：“庞正夫在上，老妇要告这姓关的并她那个王八女儿人面狗心、小的奸大的护！死到临头，还敢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之错！”
“放你爹的屁！你这老不死的也敢胡咧咧些乌七八糟的，老娘这便撕了你的嘴！”关林双目圆睁，话未落便要扑上去动手。
一旁的点秋忙上去拉住，赏了她一巴掌，厉声道：“正夫面前也容你这妇人污言秽语喋喋不休！还敢动手？”
两个仆妇忙上前将人压住，又寻了块汗巾将人嘴捂严实。
关林哪曾受过如此对待，一时挣扎起来差点将两个人都掀倒了。
两个也不是什么性子软和的，见这娘们还犟，立马就是后腰上一脚，直踢得人站不起身来。
又寻了现成没用上的粗麻绳，狠狠扎了个结实，也不管勒不勒肉，总之人是再动弹不得了。
经了这番闹剧，庞氏已耐心耗尽，瞥了眼还气赳赳瞪着眼的关林，冷声发话。
“给我掌她的嘴！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再停。”
方才混乱中挨了关林一脚蹬的仆妇立马领了命，啪啪走上前就是先给了两个耳刮子过去，也不管关林瞪啊弹啊的。
伴着这巴掌声，庞正夫又看向张家几人，道：“你们只管将此事一一回告，雀云这贱仆是打是杀，今日便定个分明，不叫你家平白蒙羞。”
张家婆婆彻底安下心来，恳切道：“老妇谢主子替我一家做主，此事千错万错都是雀云这猪油蒙心的欺瞒之错，平日里伪善本份皆是蒙蔽主子之手段，来我家里亦是如此，平白糟蹋了主子的怜惜。”
“是啊，主子做主保媒本是出于好心，亦是宽待，是雀云不知礼义廉耻，欺上瞒下！”张家公公也忙拱手道：“还有关林她女儿关立荷！趁家里无人，和雀云登堂入室，几次三番厮混，简直可恶至极！若非是偶然撞破，还不晓得要将我一家子并主子瞒到何时。”
雀云妻主也自陈：“自雀云进门，我家一向满意，因而十分感念主子恩情，未曾料到他一手装相的本事。当日若非我腹痛家去，将他二个抓奸在床，只怕还蒙在鼓里。”
如此一来，抓奸在床便是事实，只看这雀云与关立荷何时开始，到何程度，又是否有他人帮着遮掩！
“苏侧夫安！蔡侧夫安！”
庞氏站起身来，对着两个长辈行礼，便将主位让出来，连着掌掴关林的仆妇也跟着停下退到一边。
满屋子一时俱都安静下来，紧张的视线跟随两人进屋。
苏氏与蔡氏二个都是性情温和之人，平日里待人和熙，少见他们出山坐镇。
两人中苏氏顺应坐主位，这是因他先进门，蔡氏需让他。
苏氏看向庞氏，道：“我们两个听了你院里的动静，因此来看看。”
庞氏点头：“一点见不得人的污糟事，不想扰了两位长辈的清净。”
“既是污糟，何来清净。”蔡氏叹气，“这些下人有心欺瞒，欲以虫蚁苟营撼动大树之根基，实是用心险恶，然而终不能见光罢。此等事，便由我们二个长辈来罢，你是小辈，不好做这个拔根祛病的恶人。”
他话落，又径自对离庞氏最近的点秋道：“且先叫这些人退下吧，跪的跪、绑的绑，满满当当一屋子，实在不好看。”
庞氏也点头道：“是如此，左右事情已分明了，只待那奸女子回府便是。点秋，不相干的都打发了，几个该留的，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去罢。”
苏蔡二人对视一眼，俱有几分满意。
待到屋里人都散去，只剩三个主子和亲近的仆侍，庞氏才将疑惑摆到脸上来。
“还恕女婿愚钝，实是不知两位叔叔有何打算？”
蔡氏摇摇头：“此事起由内男偷奸外女，事实明了，苦主虽抓奸成双，当时却未立即报到主家或官府，而是收了银钱私了。”
见庞氏面露苦顿，他又无奈道：“虽是情非得已，受人逼迫才收钱了事，但事后未向主家告发，此事便无需再推审。”
庞氏只好点头：“张家虽不叫苦，可那关立荷却不以为耻、四处宣扬，影响恶劣。”
“此事只能说明此人私德有缺，重罚之重不过小惩，不足以整治刁奴恶仆。关家人，亦或者说那白氏，甚至更多关节相通之人，才是碍于治家、祸患陆氏的病灶。”
蔡氏说完，又叹气一声。
“这些个恶奴所仰仗的，绝非个体所掌握的力量、权财，而是背后有更大的仰仗。”
庞氏阔然开朗，转而又为自己受这等奴才蒙蔽而感到愤怒。
“若非两位叔叔提点，女婿怕是还云里雾里，揪着那等子烂舌根的事不放。”
他想了想，又心道，张家虽因此蒙羞，却在收了钱后隐瞒不报到他面前，待丑事传开损害了主家颜面再一副可怜样到他面前诉苦，这难道不也是欺弄主家的行为吗？
苏氏等庞氏心情平复，这才道：“人虽是你院中出去的，却是欺主之奴，败坏了家风，事了便随意发卖了去罢。张家之流，银钱抚慰便可。”
蔡氏也笑笑，他看着较苏氏更为随和，始终一副温柔长辈的模样。
“你这孩子就不必一一沾手了，左不过几个自作聪明的人，何苦拖带自己名声。你做得仁厚，他们未必感激，你做得果决，又叫旁人畏瑟。你是一点就通的，你可明白该如何做了？”
庞氏微垂着头：“叔叔教导得是，女婿知晓了。”
这就好比人走在路上好好的，平白踩着坨臭狗屎，明知道是哪只狗拉的，又不能跟狗计较，只能自己忍了一身臭。
对庞氏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来说，一时要他接受是很不容易的。
苏氏无奈，他是不擅长开解人的，就连儿子满惠，也只有几岁时才能得他几句哄而已。
一旁的蔡氏也有些为难：“我知你不是那么好受的，唉，或许治家之难正在于此吧，看似风光，实则左右为难，不尽如人意啊。此处所挨的绊，只好忍了疼，拔除磕脚的土坷，便是不易了。”
庞氏也知道轻重，不再叫两个长辈为难，故而先将心里头的烦闷放一边，整顿心情。
“有劳两位长辈指点开解，我虽自小得家中教养，又跟在公爹身边学习，然而终是经验浅薄，一时险叫外人看了笑话，堕了长辈声名。两位叔叔还请受我一拜，还盼日后仍肯提点一二，不厌弃我的愚钝罢。”
两人也有一众的事务，不便多留，只宽和道：“你本就是很好的，往后便只一心往前，终会如意的。你既尊我二个长辈，我们自然疼你，何必多礼。”
苏氏也点头，看着他，只觉看到了初进门的自己。
“你是嫡长女婿，该是你做的，你只放心大胆做便是。至于这苏家，又或他那个白氏，到底涉及长辈颜面，便叫我们二个先去应付一二，免得叫你不好做。”
庞氏心中感激，原本他自己做也是使得的，或说也是分内事，但毕竟是长辈身边的陪房，手段再温和也要得罪人，是很不讨好的。
两个人为他别说落什么好了，不遭顾氏乃至家主的怨气便是侥幸，这也是他们的长辈啊！
他一时动容，不禁落下两滴泪来。
“叔叔们疼爱小辈，却为着小辈得罪长辈，灵素如何当得起这番疼爱……”
蔡氏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本不容易，满琦又正是干一番事业的时候，长辈不代她照看一二，她如何安心在外呢？”
三人又说了些软和话，这便散了。
待人走罢，庞氏擦去泪痕，不想叫外头人瞧见，只匆匆倒了些冷水敷脸，这才对着镜子细细端详确认没有差错。
他出了房门，见院内严正，没人扎着堆说小话，俱都干着自己的事，心下稍稍满意。
点秋原是坐在雨廊边剥青刺球，见庞氏出来，忙捧着一小捧嫩栗子跑上前献上。
“嘿嘿，主子赏脸尝尝味吧。”
庞氏横他一眼，又看看他手里头白绒绒带点嫩黄色的栗子，有些意动，本想伸手又不想沾一手毛，一时顿住了。
点秋讨好笑笑，机灵道：“我帮主子剥了，保准剥的干干净净的。”
“行吧。”庞氏偏头往屋内走，“我赏个脸便是了，好叫你没白忙活。可扎着你这笨手笨脚的了？”
“哪能啊？小的打小就跟着家里头砸刺球，既要会躲，又要会捡，还得会剥，我都练出来了，不怕扎也扎不着，嘿嘿，我还会做栗子糕呢！”
庞氏不禁看他笑的模样，心想这样的经历他是没有的，莫说亲自砸了，便是跟在后头捡也是不曾有的。他娘家原先就有一颗几十年的大板栗树，盖去半个院子，每年这阵都有下人去打来做零嘴点心，各房都能吃到，然而混在下人里捡是不成样子的。
他那时也常远远路过，从不曾觉得多有乐趣，只觉吵闹得很，弄得一地污糟。更不曾想过自己去捡什么的，这是不符合家中对儿子的教养的。
如今做了大家正夫，更是不沾染，他眼里看得到的，常是东西要分几处，每处各能得多少，是否齐全，能不能做出花样来……
他收回思绪，又看向没心没肺剥栗子的点秋，心想，你也是六岁离家的，什么打小练出来，哼，梦里吧！
“刚才我交代你的事干的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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