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宅（女尊）》转载请注明来源：书快小说shukuaixs.com
如今的益臻园至少是从前的三倍大，分正院和后四院，以及最后一排窄而长的下人院。
因才重新装潢过，所以哪怕新主人还没入住，也不显得空寂，下人们也每日洒扫除尘点熏香，还常常更换盆栽摆件，为的就是让院子时刻保持最好的状态，好随时呈现给主子们看。
新一批入院的下人虽然受地位最高的两个哥儿调教差遣，但真正领着他们做事的，更多还是小扇这个廊下伺候的。
说是廊下伺候，其实尚不能够概括小扇故日的“辛劳”。
他本来的主业是替主子伺候笔墨，做些叫茶要水类的使命分派。下头原也有四五个三等仆侍，他们负责实施：茶房烧水看火、院子洒扫、布膳、伺候洗漱等等……
不过多数时候，伺候笔墨的活会被陆秋思揽去，他就站在一旁发呆就好。眼睛盯着陆秋思叭叭开合的嘴，听她从外头寻摸来的鸡零狗碎的闲杂话。
嗯，挺有意思的。
至于叫茶要水，两位哥哥不拘是谁，房里喊一声，或有时候多走几步，掀开门帘，面对面吩咐。
他也走上两步，对着另一旁耳房里的小子吩咐“上茶”“端热汤来”“沐浴”等等。待吩咐完，又变回那个站廊下发呆的样子。
如果姐儿不在院里，一时也没有别的事，他就随意哪块地方，或站或坐，凭自己喜好发呆或是逗自己玩，譬如扑蝶萤、看花鸟蚁虫……
他真心觉得，这日子好极了，他喜欢的。
不过如今……他从思绪里清醒过来，抬眼看着院里叽叽喳喳的一群人，努力抿紧嘴唇。
“……”
有机灵的已经老实闭上了嘴，胆略大的，还趁机拉扯下旁边人的衣袖。至于几个笨头笨脑些的，也在诡异的氛围下茫然开合着嘴，只下意识地管住了声音。
很好，终是清净了。
小扇点点头：“你们，要学规矩，要学好。”
他觉得这份差事是他十数年职业生涯中最难捱的一件，有点难办。想到两位哥哥的嘱托，他忍不住蹙眉。
底下不论是心怀憧憬，还是隐有不安的，顿时都紧张起来。在他们这群眼神茫然的人眼中，就是这位话总是很少的不苟言笑的小扇哥哥很不高兴了。一定是因为他们规矩学得太不好了，刚刚吵闹的声音太大了，就连站都没站像！
没听到小扇哥哥说的吗，他们要好好学规矩。
有几个胆子格外小的已经开始打哆嗦。他们入益臻园的时间并不长，有很多甚至连进陆宅的时间都没有很久，只有零星几个人可能之前在各房当差，但是之前也不在主子身边伺候，都打发的远远的，干着不起眼的差事，东一招呼西一打发，没人会指点他们的规矩。
大家都是一样的，像一群鹌鹑，瑟缩着，他们的聪明劲只藏在那双眼睛里，但是藏得不深，也不多。
能稍显工整地站在这里，闭嘴闭得整齐，已经是入园子前府内管事训了三日的成果。而后就被拨拉到这来了，在两位顶头哥哥面前被训了几句规矩，之后就是小扇哥哥带着了。
这群小子里最机灵的那几个都没能在这些天里跟小扇哥哥凑亲近，下值回去，房里又都是新来的，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心里没谱。
小扇也搬去了新的下人院，但他独个一间，以后未必没人和他挤一挤，但眼下就他一个。其余几个还在院子伺候里的三等仆从也搬去了，他们和新来的分开，单独睡一间，是两张通铺，比这些新小子的稍好一点。
小扇只是每日看他们规矩，并不亲自教，他下面还有人可以使唤。现在他下面这些人也下面有人了，他们倒是比小扇乐意，也稀罕着。
新来的下人，除外学规矩，还要伺候前头的哥哥，起得是最早的一拨，比早上打鸣的母鸡要早太多，麻溜整顿完自个儿，再殷勤伺候哥哥们梳洗打扮，然后就是忙忙碌碌的一天。
院子毕竟大了，角角落落太多，要做的事情也格外多。
前头的哥哥倒是不用伺候小扇，他不要，还好二仪哥哥那里可以攀附一下，不然这当下人真是当得一潭死水，半点盼头也没有。
谁的脑子里都没琢磨明白，其实小扇过的才是这园子里、乃至整个陆宅里最舒心的。
他爷的，好日子都叫旁人过了。
……
陆家女凡成婚的，不论哪房都能分到些田产商铺，用于各自经营历练。这次的分产与家中各长辈私下补给有所不同，凡年底需呈经营情况回族中，是为考核各人经营才能，以便后期家产分配。
对于初初成人的陆家女而言，这是一次相对公平的机会，按照惯例，各人所分得的资产在价值上差异不会很大，在经营上也各有余地发挥，可以充分展现经营水平。
大姐满琦不在这个范围内，她自出生起，便已决定了未来陆家掌事人的身份地位。如果没有意外，母亲陆衍霜会从祖母那里分得至少七成家业，满琦亦然如此，只要陆家在母亲手上继续发扬光大，到将来长姐满琦所能得到的基业未必会比母亲从祖母那里得到的少。
对于满珠而言，她并不享有家产继承上的优先权。不到三成的家业将由她和目前的堂姐妹们瓜分，分配情况依据各自能力，可能她会拿到三份中略大的那份，也有可能她只能喝一点汤，眼看另几个姐妹吃肉。
到时即便能够从长辈们那里得到一些私下的援助，也不够弥补她的损失。
这很重要。非常重要。
当然，满珠也不会因此对长姐抱有嫉妒怨恨之类的情绪。一则是两人一父同胞，亲情索然。二则，长姐满琦虽出生起就被予以众望，然漫漫成长之路但凡行差踏错，她的地位都将不稳，这是她凭借自己能力守住的基业，值得钦佩敬重。
说得再坏一点，即便长姐不能继承陆家，那也未必能轮到她。除了长女（亦要求正/侧所出，原则上皆称嫡），其余正夫、侧夫所出之女在继承角逐中都是各凭本事。至少陆家族谱往上翻五代，每任家主均是嫡长女。
满琦腊月新婚，她所分配到的产业，完全就是供满珠、满钰参考的版式。
大致如下：
秀城城郊三十里外染坊一座，役九
秀城下属县染坊一座，役十二
秀城、云城及润城含城县在内，布店九家
另云城五十亩田庄一处、各行经营店铺若干、现银二万两。
满琦之前是被分到陆家多宝阁学习，如今却是分得了染坊和布店，两者全然不相干。而且这些产业主要根植在本城之内，辐射周边，以单一行业为主。
所以满珠觉得自己也未必会进入书铺，书铺的印刷坊不在本州，距离太远，且牵涉极广，不会大费周章拆出一支给她。
细想陆家在本州，且主要在秀城及周边的、规模不大、好拆分的产业，无外乎还剩下绣坊、生药、松烟墨锭、粮酒等。
满珠猜测最晚翻年一月，祖母便会放出安排让她陆续接手起来。
这个年算是满珠过得最吵闹，又最踏实的一个年。母亲陆衍霜终于归家了，西北风雪凛然，她神情较本来的温吞和煦要坚毅许多，五官都更显凌厉，行走间如苍松疏月，身姿笔挺。
西北的气候改变了她，一路的经历好像将她重新沉淀了一番。
满珠觉得母亲柔软外显的一部分消失了，以前母亲常常是温和的，对家里的夫侍包容体贴，对晚辈也有天然的亲和关切。
但是现在这种外露的感觉没有了。
母亲朝祖母的方向更进了一步，变得威严，不容置喙。
这种感觉令满珠惊奇，西北这样荒芜偏僻的地方真有这样神异吗？母亲浸淫商场二十多年，性格和行事都早已定型，结果西北短短一年的经历，就产生了淬炼宝剑一样的奇效。
满珠想起了自己收匿在书房书架上的游记，一时之间，她对书中的内容有了更加具体形象的期待。
今年的春节和往年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只是在长辈面前逗乐的人多了点，祖母对母亲的夸奖多了两三句而已。
长长的宴席从堂屋一直摆到院子里，仆人早早的就将整个厅堂和檐下或挂或摆点起了油灯，暖黄的灯火驱逐夜色，但是风还是冷的，从袖口往手臂钻，前胸和后背都是凉的，菜还没端上桌就不冒热气了，连桌上的汤都浮着油块。
但还是有很多人兴高采烈的顶着红彤彤的脸颊，站起身来向堂上祝贺。酒自然也是冷的，被她们喝进肚里，像是刚从炉火上取下来，一杯接一杯的，伴着好话往嘴里送。
满珠也侧过身看着堂下人乘兴痛饮醺醺然的千般模样，中庭明月残雪，夜已深，更添寒气。
好一个宾主尽欢。
大家都看出来了，祖母年事渐高，而母亲已经长成。春夏秋冬为一年，今年将尽来年近，喜宴酬宾客，正是新旧交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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