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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光门位于中原的太昊境内，与深居简出的苗疆毫无交集，反倒是位于南境的苍梧与苗疆来往密切，因此楚鸩对御蛊之法也算略知一二。
“我记得那日在宴席上不少人就着酒将这丹药服下了。”季疏回忆了片刻当日宴席上的情况，神色凝重道。
楚鸩看着眼前这两颗裹满蛊虫的“丹药”，一想到在这些蛊虫这些天就待在他的储物囊里，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你可认识这蛊？”季疏见楚鸩神色有异，追问道。
楚鸩点头，沉声道：“这些蛊虫细长如丝，细看头部有三根触角，尾部有些许绒毛，绒毛下藏着金色的斑点，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应该是三尸蛊。”
“何谓三尸蛊？”季疏既惊讶于楚鸩细微的观察力，又对从未听说过的蛊虫充满了好奇。
苗疆极度排外，且苗疆人平日里深居简出，中原人也很少能接触御蛊之术。
楚鸩道：“人有三尸，各居于人体上中下丹田之中，乃是贪、嗔、痴产生之地，即欲之所在，古籍中多有记载，凡是飞升者须斩三尸方可成圣。”
贪嗔痴乃人之所欲也，有欲望则有弱点，故而也是最容易受人控制的地方。
苍阳派用三尸蛊伪装成上品丹药，令在场的所有人服下便是拿捏住了人性中的“贪”这一点。
季疏：“三尸蛊入体后会如何？”
“书上说三尸蛊受母蛊控制，母蛊如果没有发号施令，子蛊会蛰伏在人体内，但子蛊易折，所以才要在一颗丹药里放那么多的子蛊。”
灵籁山的岁月实在乏味枯燥，因此楚鸩没事就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古籍异志，幸而因为距离苗疆近，门派内有不少关于蛊术与蛊虫的记载。
季疏看着桌上的蛊虫，莫名生出一个有些荒诞的想法，此时夜深人静又没有外人，于是直接道：“我有一个比较荒诞的猜测，苍阳派，不，应该说是灵源真人他与自己的亲传弟子谦云子假借掌门交接仪式将各大仙门弟子诓骗到苍阳派就是为了控制这群修士。”
“巧了，我也这么想。”楚鸩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画扇的话不可信，既然灵源能利用人心的贪欲诱骗这些修士主动服下三尸蛊，那他想夺谁的金丹或者元婴根本无须强留这么多修士在苍阳派内积怨，只要控制母蛊让他们走了又悄悄回来，或者找个偏僻的山头就可以做到，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即便其他宗门有心追究也无法完全怪罪到苍阳派头上。”
季疏颔首，“画扇说她是谦云子的炉鼎，可那日宫黎淼前来闹事时谦云子出手，灵力纯阳，不像失了元阳的模样。”
“画扇编造的谎话实在拙劣，”楚鸩叹气，“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编造这么拙劣的谎话来诓骗我们。”
就像画扇自己挂在嘴边说的那样，楚鸩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的谎话几乎是一戳就破，除非楚鸩和季疏脑子坏掉了，否则根本不可能相信她。
难道她就不怕楚鸩和季疏真的把她交给苍阳派？
季疏思考了片刻后道：“或许如你所说的那样，她的话三分真七分假，这三分真里是有一点是真的想让你赶紧离开。细想一下，她当时出现的时机有些巧合，你恰好将这两颗‘丹药’收入囊中。”
“你的意思是她也知道这丹药有问题？”
他们并不相信画扇的那番“炉鼎”之言，那画扇又是如何得知这丹药有古怪的？
季疏叹气：“还有那两个惨死的苍阳派弟子到底是谁害死的？如果只是借口将众修士留下没必要毁人魂魄，还有方才你说还有其他门派的修士死在苍阳派，这无异于将苍阳派架在火上烤，这件事实在有些复杂。”
虽然是她决定入局，但现在看来线索太少，谜团太多，光靠猜测是无法查到真相的。
楚鸩知道她会这么说，于是打了一个响指，扬眉道：“刚才忘了说，我在画扇和谦云子身上各下了一个追踪术，画扇目前在苍阳派外围的树屋那块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谦云子正在跟存放那四具尸体的屋内。剑尊大人，有没有兴趣跟我一块去夜探苍阳派？”
季疏看着楚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是该佩服他这种胆大心细的机智，还是责备他这种在别人地盘上胡来的出格行为？
季疏无奈地扶额，压低了声音道：“你下次要做这种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这里好歹是别人的地盘，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尽管楚鸩很是自信自己不会被发现，但面对季疏的叮嘱也没有着急反驳，而是耐心地解释：“放心，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被发现，我不会擅自行动的。”
*
夜色很深，杜飞羽仔细地用手帕将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擦拭干净，随即将沾了脏污的手帕丢入用来烧纸钱的火盆中，火焰凭空而生，将手帕吞噬得一干二净。
地上趴着一只淡褐色的豹猫，它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前爪看似放松地交叠着，两只耳朵尖尖处各自延生出一撮毛时不时抖一抖，模样看上去机警又无害。
此时一股黑气从火盆中悄悄升起，豹猫“喵”的一声一跃而上，利爪将黑气瞬间撕碎。
豹猫舔了舔爪子，不满地开口道：“什么东西也敢来苍阳派造次了，老杜，你被小看了。”
杜飞羽恍若对刚刚发生的事毫无所觉一般看着面前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四具尸体，手中拂尘轻轻一扫，遮挡尸体遗容的白布腾空而起，浮在屋顶上。
只见杜飞羽又一次仔细查看了四具尸体的伤口，生怕错过什么细节一般折腾了半宿，最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虞唐，你说会是他做的吗？”
名唤虞唐的豹猫毫不在意地舔着毛，抽空回复自己主人的无端猜测道：“他是你师父，他的为人你还信不过？”
杜飞羽盯着眼前的四具尸体，眼底仿佛有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我倒是想信他，可是你也看到了，自从他发现自己的修为倒退之后行事越来越偏激，这次的事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虞唐甩了甩尾巴，一张圆滚滚的猫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主人，仿佛在思考什么，可想了半天大约是猫脑实在不够用，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老白说灵源是执念过深，你呢？明明不赞同还要帮他做这些事，你很难过？”
老白就是灵源的那只八品灵宠，大名白马喽，已经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就差一点能够达到元婴境，也是目前苍阳派修为最高的灵宠，所有灵宠都听它号令，颇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虞唐平日里也很愿意跟在老白身后当小弟。
杜飞羽毫不迟疑地摇头道：“你错了，我很赞同师尊的观点，也愿意帮他做事，可是我不想看他走错路。”
话音落地，杜飞羽身形一滞，视线落到门外，脚尖轻点借力整个人便飞了出去，同时灌满灵力的掌风与一个身形瘦弱的黄衣女子擦肩而过，女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击飞。
杜飞羽看清女子的面容神色一变，纵身上前接住女子落下，语气有些紧张地问：“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黄衣女子生得明眸皓齿，虽然刚刚被杜飞羽灌满灵力的一掌擦过脸色有些许受惊吓过后的苍白，但在杜飞羽怀里见他如此紧张又瞬间恢复了杏脸桃腮，眉目含春。
女子矮了杜飞羽一个头，在他怀里显得十分娇小，只见她摇了摇头，反手抱住了杜飞羽的腰，撒娇道：“阿羽，我想你了。”
杜飞羽此时心中即便是再有千愁万绪也瞬间化为一腔柔情，将女子抱在怀中，亲昵地去蹭了蹭她的脸颊道：“师尊不在，你大大方方地来便好，偷偷摸摸地吓我一跳。”
虽然是责备的话，但是语气却温柔似水，叫人难以置信。
此时气氛虽好，但是虞唐这只单身老猫明显不太高兴地踩了杜飞羽一脚，阴阳怪气地道：“劳驾二位，屋里还躺着四个没喘气和坐着一个还在喘气的呢，你俩能不能换个地方？”
女子脸颊绯红地推开杜飞羽，低头跟虞唐打招呼道：“好久不见，虞唐。”
虞唐抬了一下下巴，高贵冷艳地道：“好久不见，临夜。”
躲在屋檐后来打探消息的季疏对楚鸩做了一个手势，二人轻飘飘地从屋檐后离开。
回到楚鸩屋里，还不等楚鸩关上门，季疏便先开口道：“临夜这个名字我听过，是谦云子以前的灵宠。”
楚鸩关好门，顺手设了一个隔音结界，剑眉轻挑，“以前的？”
“不错，我与谦云子曾一同参加过试炼，那时候他肩上随时挂着一只黄色的雀猫，他还跟他的对手介绍过那只雀猫名字叫临夜。”
“那可就太有意思了，”楚鸩笑道，“他跟那个黄衣女子看上去可不像普通的主人与灵宠。”
“不错，看谦云子紧张那个女子的模样，他定然不会与你的那位逍遥宗道友是什么双修炉鼎的关系。”季疏不忘顺便挖苦一下楚鸩，“之前见谦云子与那只雀猫形影不离，后来见他换了那只名唤虞唐的豹猫还以为是雀猫出事了……”
灵宠的资质一般，兽修为了修为增进会选择更换或者增加灵宠都是常态，因此也没有人会在意跟在谦云子身边跟着的是哪只猫。
“我跟她没关系，你可别记着这茬了。”眼见话题又要跑偏，楚鸩连连摆手否认，“方才听那谦云子与豹猫所言，他们也不知道那四名修士死于何人之手，甚至怀疑灵源真人，你怎么看？”
他们方才循着追踪术探听谦云子与豹猫虞唐的交谈，可惜半途冒出那个化形的雀猫临夜，屋内一位元婴修士和两只高阶灵宠，避免暴露只好先退回来。
“疑点颇多，”季疏道，“你能联系上逢春真人吗？”
楚鸩一愣，迟疑道：“可以，但是他不会下山的。”
“有些问题我们猜不出来，不如直接问。”季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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